这是段骋雪第一次听到楚别夏演奏,从前也很少听他谈起钢琴相关的事情,他猜测过,楚别夏或许并不喜欢钢琴,学琴只是和很多孩子一样,出于父母的要求。
但这种想法在听到楚别夏的第一段改编时,就被他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楚别夏的琴声和他本人一样和缓含蓄,却在第一乐章结束后向下变调,进入第二乐章时的色彩豁然沉郁起来。
他左手不再弹奏圆润饱满的和弦,转而进入了一段新的旋律,两只手的旋律碰撞之下,复调的听感略显艰涩,却也渲染出强烈的古典感,原本轻盈的曲调也多了一层迟疑相抗的情绪。
像是在叙述自己本人。
一片花团锦簇里,忽然探进来一只手,想要摘掉一朵,却又不舍。他站在树下望了许久,踌躇着望了许久,最后收回给予伤害的手,坐到一树繁花下,跟春风和飘落的花瓣一起,做了一个沁人心脾的梦。
同样上行琶音的结尾,段骋雪的尾音多是蔓延向上的渐隐,像是延续一场美梦。在楚别夏指尖,却是稳稳落下的最后一个音符,有人睁开眼睛继续前行,脚下是未知、却不会更改的路。
“好听吗?”
在渐渐消散的延音中,楚别夏侧头看向段骋雪,带着笑意。
“特别……特别好听。”段骋雪愣了一会儿才说,“你喜欢巴赫?”
“很意外吧。”楚别夏弯着眼睛,起身,“我看起来大概应该去弹肖邦。”
段骋雪摇头:“不,很适合你。”
琴也是,曲子也是。
很多年以来第一次在人前弹琴,楚别夏略略带了点不自然。
“改编的时候,本来想加更多的复调进去的,但是确实太久不碰琴……写是写出来了,但是弹不好,只能简化了一些。”
“谱子留了吗?”段骋雪问。
楚别夏轻笑:“留了,等你以后练了,弹给我听。”
忽然,窗外有什么豁然亮起,楚别夏和段骋雪几乎同时向外看去。
一湖之隔的对面,有烟花在夜空里不断绽开。
大多是青绿色的,也有掺杂淡紫,一簇簇升空,缤纷的色彩像在夜幕中定格。
段骋雪忽然说:“这个颜色,像不像那天我们看见的极光?”
烟花映在他瞳孔里,惊喜的神色如此明亮。
楚别夏长长呼出一口气,段骋雪看过来,他抿了抿唇,然后轻轻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