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闻安臣应了声是,而后将公文拿在手里,细细查看。
刚一开始看公文的时候,他脸上表情还颇为平静,看到中间,眉头已经是深深的拧了起来,而后看到最后,却是眉头舒展,脸色有些发红,心中激动不已,胸膛微微起伏,显然情绪很是激动。
说实话,在读这份公文之前,闻安臣做了非常多的猜测,但他还是没有猜到公文中的内容。
原来,公文中,竟然是张居正,让闻安臣去他的湖北荆州老家,去见一面。
说起来,为什么张居正现在不在京城,而是在湖北老家呢?
第396章 首辅相召
这便要涉及到万历六年,一件朝野都极为关注,颇为重大的事情,便是张居正回家省亲这一件事。
万历六年,朝中风波暂时平静,张居正将所有的反对者都给打压了一通之后,看见朝中证据平稳,再也没有人敢于违逆,便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回老家省亲,走了这么一趟。
他这一次省亲,在历史上其实也颇为有名。
有的是什么名呢?说起来这个名可不是什么好名,乃是嚣张跋扈之名。
这一趟省亲,彻底奠定了张居正的骄奢、跋扈等等,一系列的不怎么好的名声。
张居正乘坐的大轿子,得六十四个人抬。
一般来说,八抬大轿,就已经是是非常非常高的规格。而张居正这大轿子,需要消耗的人手,是八抬大轿的八倍。
说起来,这大轿子可并不是张居正自已制作的,而是北直隶的一个知府,为了迎合张居正,讨好张居正而制作的。整个轿子,非常巨大,就像是一栋可以的别墅一样,有上下两层,里面有卧室,有卫生间,有书房。而且,在轿子顶上还有天台,在轿子的外围四周,还有一圈走廊。
若是张居正办公累了,坐的乏了,还可以在走廊上溜达一圈,看看周围风光。
这么巨大的轿子,坐着倒是舒服,也是真气派,但坐着出行,却是有诸多不便。
如此巨大的饺子,怎么着也是有两丈见方的,也就是说,基本上长宽至少都在六米以上。
明朝的官道有很多宽度甚至都不到六米,说白了,那个年代的官道,其实就是土道。很少有铺石头,或者是铺石子的,基本上也就是一丈来宽的土道,而这种路,张居正的轿子甚至根本都过不去。有的桥梁,也没有这么宽,张居正的轿子也过不去。
所以张居正坐着这顶大轿子,从京城到湖北荆州老家,一路几千里的这省亲旅程中,为了让他的轿子通过,地方上不知道重修了多少道路,拆毁了多少桥。甚至有的地方,城门太小,轿子无法通过,便也直接把城门给拆了,把城墙给扒了。
单单是这一个轿子的影响,就不知道耗费了地方上多少人力物力,让地方官们有多么作难。
而且这一次张居正省亲的时候,地方官迎接他的规格都非常高,每到一地,哪怕是省一级的行政长官,也要跪在路边迎接。而他们跪在路边迎接还不要紧,要紧的事,往往他们在路边跪着,张居正却正眼看都不看他们,连轿子都不下,直接就在旁边过去了。
不得不说,万历六年,经历了夺情事件,而后将朝廷局面稳定下来之后的张居正,其权势,达到了一个个人的巅峰。李太后还有冯保,以及万历皇帝,这三个人,都要排在他下面。
这个时候,他是整个大明帝国,毫无疑问的主宰者。
所以在这时候,张居正个人的野心,其骄奢跋扈程度,也是膨胀到了一个顶点。
所以他行事就格外的嚣张。
说实话,若是放在前两年,张居正回老家省亲的话,第一,那顶大轿子他应该不会坐。第二,他不会对地方官员如此羞辱。
所以这一路几千里地下来,张居正跋扈之名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明朝。
而现在,张居正在待在他的湖北荆州老家,他发布了一道命令,邀请几个人,一起到湖北荆州与他见一面,其中之一,便是有闻安臣。
当然,他发布的命令中想让这些人前来见面的原因,自然不是说:“啊,闻安臣,跟我挺熟的,我有点儿想他了,想让他过来跟我见一面……”
他当然不会这样说。
张相爷的理由也很充分,公文中言道:“听说秦州典史闻安臣,在主持秦州清丈土地一事中,表现极好,既不扰民,又清丈出来大量的隐瞒土地,可谓功绩卓著。本官听了,甚是欣慰,故而要让他过来相见云云……”
而其他那几个受到张居正邀请的青年才俊,基本上也都是用的这样的理由。
闻安臣看完之后,也觉得,张居正在公文中写的这个理由,应该就是他召见自已的真正理由。或者说,至少这是主要理由。像张居正这种身份这种性格的人,在公事上已经很少被私人的情绪所影响。
而毫无疑问,如果单单是因为闻安臣跟他过去的交情而召见闻安臣的话,那就是将私事凌驾于公务之上了,张居正是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他之所以要见自已,真正的原因应该就是这个,而不是因为过去的交情。
黎澄瞧着闻安臣,低声道:“闻安臣,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想去。”
闻安臣点了点头,他也不隐瞒黎澄,说实话,这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没错儿,大人,属下想往湖北荆州走一趟。”
黎澄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去的,你这人啊,我其实也挺理解,有上进心,有野心,不甘居人下。有这么一个好机会,你肯定是想去的,毕竟你跟首辅大人本就有交情,而现下去了之后,这个交情就能更加稳固一些。”
闻安臣默默点头,黎澄说的这一点,确实就是他心中的打算。
闻安臣很清楚,能够得到一个跟张居正见面说话,加深交情的机会,是何等之难得。
闻安臣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从来就未曾满足过,他一心想往上爬,想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在这大明朝,有一席之地。在大明的朝廷之上,有一席之地。
唯有如此,他才能施展自已的抱负。
而他身上,也背负着血海深仇,他的仇人,却又是势力极大,地位极高。若是他没有相应的地位,没有相应的实力,根本就不要想报仇的事情。
闻安臣现在,闭上眼睛,心情激荡之下,仿佛眼前依旧是一片血红,满眼都是西宁卫那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还有那悬挂在西宁卫城头的几颗头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心底暗暗的告诉自已:“闻安臣,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往上攀爬,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已的抱负,更是为了你对那几位兄长的承诺,更是为了那血海深仇呀!”
想要往上攀爬,其实路径不少,结识张居正是一个法子,认认真真老老实实的参加科举,也是一个法子。
但是闻安臣认为,后者见效,实在是太慢,十年寒窗苦读,考秀才考举人考进土,哪怕是一帆风顺,等自已走到进土那一步的时候,差不多也是二十多岁快三十岁的人了。而中了进土之后又能怎样呢?一甲的那几位进土可以留在翰林院,二甲比较靠前的也可以留在翰林,剩下的那些,说是天之骄子,可是大部分也都是会成为县令或者是朝廷中的低级官员,普遍品级应该也就是在七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