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柒当即放下笔毫,起身离开都堂,疾步往御书房走去。
丞相办公的都堂坐落在大庆殿以南,离御书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然而午后的日光甚是毒辣,柳柒走出没多远便被汗水浸透了里衣,小腹处不断有滚烫的热意发散,教他面颊泛红,气息急促。
昆山玉碎蛊不仅遇酒生香,更能遇冷升温,若是遇了极热也同样会散发热意,连同那个由蛊毒催发出来的“怪胎”一起折磨着柳柒的身体,令他苦痛不堪。
不过柳柒眼下没心思理会肚子里的东西,向覃涪打听道:“师中书缘何要参殿下?”
覃涪道:“似乎是因为上个月春蒐围猎之事,可具体为何,下官却不得而知。中书令将所有参奏太子的话都写在折子上了,陛下看过之后龙颜大怒,甚至将最珍爱的那套琉璃盏都摔碎了。”
陛下前日刚册立太子,中书令就忍不住要参他了,其心可鉴。
柳柒没再多问,不由加快步伐往御书房赶去。
昭元帝面色冷凝,用力将御桌上的折子扔在赵律白面前:“你自己看看!”
这道折子便是中书令师旦参他的那本,赵律白展开一瞧,平静的眸子里逐渐被震愕所填补。
“中书令所言是否属实?”昭元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太子,“你想好了再回答。”
赵律白的目光茫然无措地凝在折子上,嘴唇开了又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昭元帝冷哼道:“这些年朕迟迟不立太子,除了挂念泽儿之外,更多的是因为你!因为你不争气!”
他口中的“泽儿”,便是先帝之子——那位一出生就被册立为储君的孩子,赵律泽。
昭元帝又道,“天下一旦太平过了,便会有战乱起。近来北方战火滋生,回元蛮子派数十万大军进攻庆州,庆州只守不攻,恐撑不了多久。
“朕年事已高,倘若还能御驾亲征,也定不如几年前那般神勇,故而决定册立太子,让太子替朕分担明堂之事、替朕守住赵室的江山。”
“可你呢?”昭元帝在赵律白身前蹲下,愤怒地道,“人人都说吾儿德才兼备、仁爱万民,是太子的不二人选。知子莫若父,你是何品性朕岂会不知?”
赵律白讷讷地抬眸:“父皇……”
“别这么叫朕!”昭元帝斥道,“你是朕的长子,朕一直拿你当心头肉疼着,偏偏你不学无术,小小年纪就惯会操控人心,自你母亲仙去后,你更是将心机玩弄到了极致!”
赵律白唇线紧抿,双手紧握住折子,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的默认令昭元帝越发恼怒,却也越发寒心:“春蒐围猎时,你为何要陷害你的弟弟,甚至不惜派人给你的马作了手脚,令你现在都无法正常行走,这样的苦肉计当真值得吗?”
“儿臣没有陷害赵律衍,”赵律白道,“他们师家恨不能将儿臣碎尸万段,儿臣不过是自保罢了,儿臣没错!”
“自保?”昭元帝嘲讽道,“你连朕都算计,帝王心术已经被你彻底玩明白了,你还要自保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