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冥界的地狱吗?谢翾抬眸,遥遥望向天际,在脱离这处小地狱之后,她的魂体又跌入一片烈阳之下,这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阳光,却又比人间最炎热的沙炎还要灼烫千百倍,谢翾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开始被晒得皱缩起来,她的呼吸正在被高温剥夺。她沉沦在痛苦之中,恍惚间,又有快意涌心头——原来红尘里的人死了,可能会到这地狱里走一遭,她如果杀了他们,到时候,他们也会尝到这般苦痛!
所以,不够,还不够,她要品尝更多的痛苦,贪婪的情绪占据感官,她在烈阳下大口呼吸着灼热的空气。
楚江王双手拢着袖子,冷眼看着谢翾在地狱里沉沦,他惊讶于她到现在都能保持意识——不久之前,酆都的传闻说这恶鬼脆弱不堪,被人间的太阳一照就要融化了,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在谢翾内心升起快意的时候,他也感知到了她的情绪,霎时间,楚江王的瞳孔骤缩。
秦广王虽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都发生了什么,他忧心忡忡道:“尊主让你把她丢进去了吗?”
“哦,尊主让我好生待她。”楚江王笑眯眯说道。
“天杀的,那你怎么敢。”秦广王跳起来捶了好几下楚江王的肩膀,力道很大。
“我原也想好生待她的,就像一位人间的和蔼老师。”楚江王面上露出与谢翾初见时的微笑,此时的他显得格外和蔼可亲,“但她——似乎就想看看真实的我。”
“她要看,就让她看看,放心吧,这小丫头不会告诉尊主这件事的。”楚江王语气笃定——他一开始确实没打算真将谢翾收为弟子,到时候履行凤洵的吩咐,随便教她些皮毛就好了。
但在看到谢翾之后,他心底的兴奋骤然升起,她是——与他们很像的生物。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翾赤着足从被火烧得通红的铜柱上走过,在尽头她见到了一只睁开的巨大眼眸,微弱的坚韧意识支撑着她走到这里,但在看到这双眼睛的时候,她猛然间晕了过去。
楚江王单手拎着被折磨得汗水浸透全身的她,走回了酆都。
“下个月初八,来寒冰地狱。”他冰冷的声音响在谢翾的意识里,这意味着她通过了这位十殿阎王之一的考验。
——不是为了应付上级的任务,而是他真的打算将她收作弟子。
与此同时,谢翾被他丢进了守城的铜甲将军怀里,铜甲将军猛然间接到这条小小“毒蛇”,感觉自己被塞了一块烫手山芋。
“大人!这……她不是我弄昏迷的啊,尊主在上,我什么都没做啊!”铜甲将军无奈喊道。
即便并不喜欢谢翾,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谢翾抱到一侧,安静地守着她醒来。
谢翾睁开眼的时候,只感觉已经凉透的冰冷汗水贴着自己的身体,远处,有一道底色为黑却闪烁着七彩色泽的光影闪过。
是凤洵要回来了,她远远地便能将他认出。
如楚江王所预测的一样,谢翾迅速抖了抖自己的衣裳,再舔了一下苍白干涩的嘴唇,她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受过什么地狱的折磨。
第8章 第八刀
“如何?”凤洵落在谢翾身前的时候,便这么问了一句。
谢翾眉头微蹙,思考着他说的是哪个如何,那边凤洵已收了剑沉声道:“我请寒冰地狱的楚江王过去教你些法术。”
“楚江王?”谢翾还未回过神来,楚江王是谁?
“厉温,我方才感应到他来酆都了,你应当已经见过他了。”凤洵侧过身去,他的视线落在谢翾身上,看到了她苍白的唇与被汗水浸透的衣襟。
谢翾愣了一下,心道果然是凤洵让那厉温过来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他以为这样自己就会乖乖听话吗?
她抿唇不言,并未对凤洵说出真相,只将所有责任都归到他身上。
“见过了。”谢翾转过身去,她径直从酆都的高高城墙上走了下去。
“衣裳怎么如此湿?”凤洵察觉了一些端倪,问,“是楚江王他让你感觉很紧张吗?”
“不是。”谢翾否认,并且很快拉了个背锅的,顺带把秦广王的糗事宣扬出去,“是秦广王哭了。”
“我听说过这件事,听说秦广王每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去看人间然后暗自神伤。”凤洵追上了谢翾的步子,整个酆都也只有谢翾会用这样爱答不理的态度对他,偏偏他还喜欢陪在她身边。
归根结底,他看起来似乎也只是一位不到二十的少年,他倒更愿意旁人以同龄人的姿态与他相处。
“他拿我的衣服抹眼泪。”谢翾气鼓鼓,“凤洵,你教我的法术没用。”
凤洵忘了上次谢翾将他的拥抱误认为法术了,他的语气略带疑惑:“我没教你法术。”
不是他不想亲自教谢翾法术,而是他所掌握的术法要以神躯为基础,大多属性光明纯正,对妖邪鬼体克制作用极强,谢翾是恶鬼,修行他的法术无异于引火自焚。
“我偷学的。”谢翾得意。
她的步子顿了下来,回身用一种偷袭的姿态飞速扑进了凤洵的怀里,她的速度很快,凤洵躲闪不及——又或者,他并不想躲开。
走到一半的城门旁,酆都黑沉沉的城墙砖上映着他们相贴的身影,谢翾扑上去的时候感觉到了凤洵促然加快的心跳声。
凤洵果然是愣住没动了,谢翾却疑惑起来,所以……为什么只对他有用?
“为什么……只有你?”她喃喃自语,抬起头来仔细观察凤洵,即便用鬼首面具挡着,依旧能看得出他有一张俊朗得超脱凡俗的脸,他能以自己的皮相吸引世界上大部分人,但不包括谢翾。
在谢翾眼里,他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再加上一张面具,仅此而已。
她冷漠得有些冰冷的眼睛里盛着直白的疑惑,这般纯粹的情绪表达让凤洵再次害羞起来,你看,她明明什么也没想,自己却乱了心神。
凤洵想,她看起来这样傻,却有些可爱。
他一手执剑,一手微微抬起些许,指尖触了一下谢翾的发尾。
“谢翾,我说的话你是一个字也不听,这拥抱不是法术。”凤洵竟然没有推开她,只是挺直着脊背认真回答。
谢翾没信,自己方才就是偷袭得手了,他没动,这怎么不能算是神奇的法术?
她更加紧地抱住他,像是紧紧咬住自己的猎物,抬起头去,死死盯着凤洵追根问底:“凤洵,这不是法术的话,为什么你突然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