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粟:“……”
咱们就是说,上次找不到北的时候,是她在三品进入暄州秘境之前,当时在云海里遇上那个专抢法器的邪修,打架的时候江云尘指了个方向让她朝北,结果她在云海里压根分不清北。
就那么点小事,居然让他记到现在?!
再说了,之前是在天上,现在是在地底,没有参照物,能分清北的才是奇葩好吗!
赵一粟在心里狡辩了三万字,但最终也只能认怂跟上江云尘的步子,以免真的在洞里迷路,成为第一个被困死在洞府里的修士。
两人下来时没觉得走太远,出去的路却走得很漫长,赵一粟都怀疑江云尘是不是带错路了。
就在这时候,“啪嗒……”
角落里传出一阵极为轻微的声响。
江云尘立刻散出神识,追着那股轻响跑过去,赵一粟自然也没落下,等两人来到地方,才发现是老熟人。
有几个侍女居然没死,正想从甬道中溜走,被两人逮个正着,而且这几个侍女还是老熟人。
看来没找错方向——赵一粟如是想。
江云尘当先抬手,从中揪出两个侍女,灵气隔空一点,那两个侍女连饶命都没来得及喊,就一命呜呼。
赵一粟:“啧,不就是一个拿铁链锁你,一个想挖你的心么,多大仇多大恨,人家也没得手,你看看你,这么残忍……”
她碎碎念了两句,转头笑着望向仅剩的最后一个侍女:“三宝姐姐,你放心,我可不像他那么凶残。”
灵气从她指尖散出,将惊骇不已的三宝托到空中,赵一粟欣赏着三宝的脸色,无比温柔地说:“我就是抽你一坛子血而已,姐姐别怕,这不疼的。”
三宝战战兢兢地望着她,还真以为自己能得一线生机,勉强找出力气来求饶:“救、救命,放过我,饶了我……”
赵一粟漂亮的手轻轻反转,后院的一个缸子就被她控制过来,巨大的水缸能把整个人都装得下,但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温柔:“你看,用这个坛子好不好呀?”
三宝的脸上那一点点的血色彻底消失,堪比死尸:“不、不是的,我也是被逼的,我要是不取血,我就会死,我就会死的!我真的是被逼的!”
眼泪大串大串地往下掉,但是三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哭,只是疯狂说着求饶的话。
赵一粟:“那你跟我说说,这个所谓的山神到底是什么来历?说得越多,你活下来的几率越大。”
在赵一粟的逼问之下,三宝勉强恢复了理智,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起来——
“我不知道山神大人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她是个好人,她救了我!我叫三宝,住在山脚下的榔头村,上面有两个姐姐,叫大宝和二宝,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叫四毛。”
听到这里,赵一粟的眼神微微提起了点兴趣:“原来那个瞎眼的老太太是你奶奶?你知道吗,就是她把我俩亲自献祭给山神大人的。”
“她才不是我奶奶!她就是个魔鬼,是个毒妇,我做梦都想杀死她!要不是困在这里出不去,我早就亲手挖了她的心!”
三宝突然激动起来,语速也开始变快:“在榔头村,男丁天生就要去挖灵石矿,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只有挖矿的人才能给家里赚到钱,才能产生价值,所以我们这种女孩子刚出生就是被抛弃的命!在四毛没有出生前,我们姐妹三个在家中的日子虽然苦,虽然也挨打骂,但在母亲的保护下总归过得去,可直到四毛出生,这一切都变了!”
“弟弟出生时早产,身体虚弱,我亲耳听到那个死老太婆说,要给他起名叫四毛。娘亲问她为什么不叫四宝?她竟说赖名好养活,她这个宝贝孙子一定要长得健康平安,所以要起个四毛。至于女孩子就反着来,叫宝,祈求活得短命,少浪费一点口粮……你听听这是人话吗!竟有为人祖母者恶毒至此!连给孩子的名字都是一种诅咒!”
第116章 三宝的复仇
“从那一天后,家里的一切都变了,我们姐妹三个整天要干翻倍的农活,就为了赚点钱给弟弟买衣裳、买零食。我是最小的女孩,衣服只能捡姐姐们不要的,所以我总期待着姐姐们能快点长高,免得把本来就不新的衣服穿得更破……可我们每天在家里吃的什么啊,米汤都是一种奢侈!总是饿到睡不着,半夜三个人抱在一起哭。姐姐们总也长不高,我总也穿着那一两件破得不行的布口袋,出门都会被人喊成小乞丐。”
“你以为我家真的很穷吗?不是的,我们在榔头村外面有几亩地,种的灵草可以换钱,父亲挖矿也可以赚钱,便是这样,一丁点好东西也没让我们轮着,甚至连刚生下弟弟的、正在坐月子的母亲也没轮到,全给了弟弟四毛。”
“从前我们以为家里苦,宁愿忍饥挨饿,直到看见那死老太婆轻轻松松掏出大把的银子来给四毛买吃买喝,我们才知道竟被骗得那样惨!那可都是从我们幼小的骨血里榨出的银子啊!”
“我们姐妹三个彻底沦为了四毛的苦力,从此活着的每一刻都是为了给四毛赚取生活费。但是这样还不够,连娘亲的态度也变了,曾经她还会护着我们,自从有了四毛,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四毛身上,甚至连老太婆要把我送走都没有阻拦。”
“没错,那时候我才六岁,看着跟一颗灯豆似的,头大身子小,走在路上随时能被吹断。我几乎吃不到东西,但家里人还是说我浪费口粮,所以要把我送给别人当童养媳,她收了人家几两银子,换了一身过年的新棉袄穿在了四毛的身上。”
“呵,六岁的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穿上新衣裳,最终却只能沦为别人的买衣钱……我苦啊,可跟我的两个姐姐比,我竟然还算是幸运的。至少当了别人的童养媳,我能吃上烂红薯了,而我的姐姐连烂红薯都没有。”
“过年的时候,我从地窖里挖出我藏好的红薯,想着怎么也要让姐姐吃上一口,可回到家才知道,大姐姐已经没了……在我赶到的前一天,她被红绳绑着抬上了山,成为榔头村第一个献祭给山神的女童。”
“听说,山神刚放出话来,我家就是第一个抢着去献祭的,因为那个老太婆是多么渴望可以让四毛平安长大,四毛只是打个喷嚏,全家人就能紧张好几天,但我和姐姐们身上长着烂疮,都不能求来半个买药的铜板!老太婆还总说女子长了烂疮就是不干净,可那明明是饿的,是饿的呀……”
三宝脸上已经没了眼泪,变成了彻底的控诉:“从大姐被抬上山之后,我和二姐姐就暗暗发誓,要为大姐报仇!活着的每一天无论多难,就是报仇的信念在支撑着我,而我那时候也才七岁。”
“后来,挖灵矿成了苦活,榔头村有很多人外逃,当我看见爹娘混在外逃的队伍时,我也跟上去了。玄丹府派人来镇压,打起来的时候,是我把爹娘从队伍里推了出去,他俩摔在前排,成为第一批死掉的人,哈哈哈哈……”
“我高兴死了,我跑回去找二姐姐,要让她跟我一起逃跑,反正那个家里只剩一个死老太婆,大不了把她也打死!可等我去了才知道,二姐姐竟然没在家,我还以为她跟着动乱逃跑了,后来才知道,她是被连夜卖掉了。死老太婆听说儿子儿媳都死了,竟然没有哭太久,知道家里再也没有壮劳力没办法养活四毛,所以趁着别人都还没卖女儿,她抢着第一个卖,卖了个高价。”
“那个买到二姐姐的人,转手就把她献祭给了山神,以换得家族安定……从那之后,榔头村买卖女童的生意兴盛起来,而我一个不值钱的童养媳,也被多次转卖,最终逃不过被献祭的命。”
“那时候我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我只恨自己没能亲手杀死老太婆报仇,可当我被献祭给山神后我才知道,山神并没有杀我们,甚至,她是可怜我们命苦,给了我们一个重生的机会。她说,只要我们定期给她供血,长大了就可以自己离开。”
“或许在别人眼里,山洞里的生活并不轻松,除了被取血还有繁重的劳役,但是在我看来,这里就像西方极乐一般,因为我跟失踪的大姐姐和二姐姐重逢了,她们都没死,而且我们在这里有饭吃,有衣穿。山神大人还履行了承诺,放她俩离开了……两个姐姐要带我一起走,但我还有一件事没做,我决定留下来。”
三宝说到这里,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笑容:“当我知道山神大人的紫归草需要活人心时,我主动请缨,下了山。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那老太婆的主意,所以我拐走了四毛。四毛已经长大了,他甚至不认得我这个姐姐,那个蠢货只要别人说给他买糖吃他就信,我轻而易举地带走了他,还亲手挖了他的心。”
“我本该把尸体丢到老太婆的家门口,但是我一想,不对啊,要是让她知道孙子已死,还不是立刻跟着去了?我怎么能让她这边便宜地死,所以我什么也没说,老太婆以为孙子走丢了,从此就在村口到处找,哭得眼睛都瞎了……”
三宝说到这里,总算畅快了些,一吐多年的浊气,望着赵一粟:“我说的字字属实,被献祭上来的女子,几乎都被山神大人放走了,被挖心的全都是男童,而这些男童都是和我一样的苦命女子下山骗回来的哈哈哈哈……”
赵一粟任由她笑了一会儿,脸上并没有表情。
三宝说:“所以我猜测,山神大人一定也是受过委屈的女修,所以她懂得我们这些女子的不容易,是她救了我们,她是个好人。”
赵一粟:“一个靠取血、挖心修炼的人,你说她是个好人?你疯了。”
“是这个世道疯了!”三宝厉声反驳道:“可惜我没有灵根不能修炼,否则我一定要继承山神大人的衣钵,杀尽天下奸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