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楼吃饭。
许一暗坐陈爱国边上,陈学鑫贴着他坐。陈萝不停扒拉饭,虽然在北边也常做饭吃,可是家里菜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一吃就停不下来。
她不好意思给许一暗捡菜。
好在蒋丽捡了很多,一个劲催他多吃。
后来陈萝才知道。
家里拿了赔偿款,本来只能赔个小三室的房子,分配的楼层也不好。陈爱国万事不管,只要做好家里的小本生意就行,其他全凭政府安排。
蒋丽常跑拆迁办,明着暗着送礼找关系。
今年跑出成就。
本来只想换楼层,不想换了个最大的户型,忙不迭入住,生怕有变。
其实赔的钱早就定了。
楼层可以跑关系跑出来,面积却不可能。她心理有数,知
χsyμsんμщμ.cом(xsyushuwu.)道多半和负责开发的企业有关,然后大概也就猜出许一暗和侄女的关系。
多出小两百万呢。
哪可能只是同学关系。
陈爱国要面子。
蒋丽可不会,殷勤得不行。
陈萝站起来够狮子头。
许一暗吃着饭的,余光瞥到,立马夹过去,还淋了勺汁。
陈爱国瞧着。
点下头。
吃过饭。
陈爱国开车送人回家。
陈萝帮忙洗碗,蒋丽擦过碗筷,坐在客厅看许一暗送的绣包,笑眯眯的,“小萝啊,你可比你妈聪明多了,也比我和学梅强。”
“年轻的时候你舅也送过东西,但没送过这,你以后比我有福气。”
男人挣钱养家,不乱来就是好的。
若要细心体贴,知冷知热,那可太难找了。
夜里睡觉。
陈萝翻来覆去,阖不上眼。
许一暗发信息说晚安。
她觉得有点不对——生活顺利得一塌糊涂,简直像在做梦。
拨通电话,陈萝叫他。
“暗,你家有人吗?”
“没。”
“那你一个人怎么办?”
“吃饭睡觉。”
想你。
陈萝翻身抱住茉莉花香味的枕头,真好啊,家里已经用上香味高级的洗衣液,再也不是洗衣粉的味道了。
她压低声音,“林教授……我生父好像帮了家里很大忙。”
“嗯。”
“可我还是不想见他。”陈萝停顿一会儿,“是不是太固执?”
每个人都在暗示,要她接受林日新。
可是陈萝不想。
她过不去也不想过去。
许一暗,“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原谅他,像背叛了过去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太阳穴有点胀,“是不是很奇怪?这种心理,像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生活在现在的安逸中,一个永远沉溺在过去的痛苦中。
不管如何美好,有根神经一碰就痛。
“不奇怪。”
过了很久,他在那边说:“痛苦是不能弥补的,要不要谅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愿意,就不愿意。”
陈萝第二天醒来。
手机里有未读消息,是许一暗凌晨四点过发来的。
昨天说着说着睡着,她都没注意。
他手里有几张植物园的套票,月底过期,让她叫上朋友一起去。
陈萝在高中群发信息,付思思几人一周前就放假了,正好要约她出去,于是大家商量时间,定到后天。
她坐在飘窗打电话。
临江冬天的雨雾蒙蒙的,将城市变成诡谲难测的钢铁森林,仿佛随时能跳出庞大扭曲的怪物。
“昨晚没睡?”
“睡的。”许一暗停顿片刻,“有点不适应一个人。”
陈萝嗯了一声,“我也是。”
他笑起来,声音很低很近,“那现在才回信息?”
明明一觉睡到天亮。
陈萝不自在地扭脖子,声音有点弱,“我虽然睡着了,但梦里全是你。”
“什么梦?”
“下雨的梦。”陈萝抿抿唇,深吸口气,“暗,我们以后回来吧,我放不下这里。”
虽然有很多难过的事。
但是她好想好想临江的雨,雨里有少年的他和她,有雨水堆积不知深浅的路边沟渠,有绿油油的梧桐和朝开夕闭的牵牛花,她放不下。
他说好。
又问她听到他那边的雨声没。
陈萝说听到了。
“砰砰响。”
许一暗把手机从左胸拿起,夹到肩膀,笑了下,“对啊,下很大啊。”
他心里的雨。
这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