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祺本是个倨傲冷漠的人,能为一个女子花费心思已是他做事的极限,更何况,这种极限已超出他的原则。可佳音偏偏不领情,即使心里再不痛快,陈之祺也不会将自己感伤愤懑的心情流露出来,他的自尊不容许,他的地位更不容许他放下架子求她。
接过佳音双手递上的茶盏,陈之祺默默喝一口,别有一种苦涩滋味由喉间蔓延开来,竟品不出昔日念念不忘的清香。他双眼不错地注视佳音走至案几前提笔落墨,仍旧是清清爽爽的一个人儿,却成为他今生不肯,不愿,却不得不承认的遗憾。
事情到了此种地步,再面对佳音,便是另一种情绪,不可否认,她和他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她独立,没有功利心,甚至是天真的没有任何心机。她从不持宠拿娇,即使在顺天府受了那般煎熬,也只在最初抱怨一句“你要是晚来一步,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她所有喜怒都不隐藏,亦哭亦笑,尽皆真情,亦走亦留,自在洒脱,陈之祺不明白,在她心里究竟什么最重。
陈之祺暗自苦笑,总之,不会是他吧……
她就要走了,在他心里刻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之后,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陈之祺欲气恼,只待细细看清楚佳音在纸上画的什么之后,心里的怨气瞬间消失殆尽,一时间悲喜交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白色宣纸上,画着茶海,茶壶,茶盏,品茗杯,闻香杯,杯托等物无一不全,这些都没有什么可令陈之祺震撼的,偏偏,上面只画着两个茶杯,杯底各写两个小字,一个是“佳音”,一个是“之期”。
半晌,陈之祺回头看向佳音。
被他一双漆亮的凤目咄咄紧迫着,佳音大感窘迫,不由涨红了脸,低头嗫吁道:“我觉得这四个字很符合我的职业。”见陈之祺半天没反应,她又赶紧解释:“我也就是随便写写,若你不愿意,不写字也行。”
“阿音,很好,我很喜欢。”陈之祺仿佛怕佳音改变主意一般,放软语气轻声说道:“只几个字而已,何况我的名字原本不是那两个字,便是有人看见也无妨。”
佳音顿舒一口气。原本是她的私心,可以说,陈之祺是她真正喜欢的第一个男子,两个人之间的情愫已经存在,虽然从未开始过就已经结束,但她还是想记住他,日后回想起来也是安慰。
然而,她并不知道,只这四个字就让陈之祺心醉神迷,重新开始审视自己先前的决定,选择放手,究竟是做对还是做错?
傍晚,陈之祺刚陪佳音用过晚饭,管家急匆匆地跑来,叫丫环传话说有人要见他,现在家里等着。
陈之祺一听,也不和佳音解释,径直叫春水那披风过来。
佳音便知他是即刻要走的意思,迟疑片刻,道:“想必你事情多,一时半会的不能来‘明安园’,我也就不特意和你告别了,张婆已为我看好一所宅院,明日我就去和人谈价钱,恐怕这一两日就要搬离这里。”
陈之祺系披风的顿在半空中,神色茫然似没听清佳音在说什么,片刻之后,又恢复常态,淡淡笑道:“也好,你照应婚介所的生意,搬出去住的确方便些,我不留你,不过,房子定下来后,叫人来说一声。”
“嗯。”
他回转头,凝视佳音半晌,又道:“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只管来这里找我,别一个人硬扛着。”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