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忽然掠过乌云,遮天蔽日让整个世界都昏暗下来。
风卷云动。
又忽然拨开一片暗色,阳光穿缝而出,一片金芒,抹在天地间,如为万事万物镶嵌了金边。
人们抬起头,看着黑沉灰云间灿烂的金色,便觉喜悦;
若看到的是金光之外无限挤压的乌云,又会觉得压抑沉闷。
同样的一片天幕,却引发不同人的多种心境。
沈佳儒面对着华婕的画,也觉得心情复杂。
时而觉得她铺盖上的艳色,冲撞着将宁静打破,叫嚣着翻腾着,令人胸怀鼓噪。
转念又感觉似是自己所画的宁静山水,正从四面八方收紧,溶解其间对撞将崩的情绪,又好像有一只手,在安抚他心底的焦躁和愤慨,使他变得平和。
华婕的笔触比他逊色很多,叠色时的手法也稍显死板。
但她对色彩的驾驭,实在令他惊艳。
原本静坐着看她落笔的沈佳儒,已不知何时站起身,将张向阳挤在身后,弯腰低头盯着她的笔,腰酸了都未察觉。
直至华婕收腕,深呼吸后将画笔放在一边的涮笔筒里,众人才察觉到竟一路看着她画完了。
少女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又转头去看身后。
与赵孝磊笑了笑,才看向另一边的沈佳儒:
“沈老师……我画的不是很好,您没觉得被冒犯吧?”
“……”沈佳儒只扫了眼她的笑容,便伸手从她面前捞过画板。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忽然长长叹一口气。
一直以来觉得跨不过去的瓶颈,原来是对于过去一切成就和所得的放不下。
不破不立啊!
不破不立!
“画画原本就是要享受在纸张上信马由缰,自由自在的快乐,你似乎很明白这份快乐。”他抬眸,目光落向有些忐忑看着他的少女。
“没有觉得被冒犯,你做的很好。”
少女听到这话,绷着的双肩终于放松下来,脸上瞬间扬起笑容。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含了几分润意,似因他的认可,而感到无限愉悦与自得。
年轻人的笑容总是这么干净,纯纯粹粹的愉悦,没有苦涩和复杂。
沈佳儒望着她,欣赏之意再也压不住,顺着眼神流溢而出。
他并不知道,华婕之所以能露出这样的笑容,并非她不懂沧桑,只因她早在死而后生之后,彻底放下过去的自己,开启了全新的一生。
就是要纯粹,就是要彻底。
无论是追梦,还是做人。
“你想学水彩?”沈佳儒拨开心中充斥着的许多情绪,捏着华婕那幅画,转眸盯着她,认真问道。
“嗯。”
“哪怕水彩在国际上的行情远逊于油画?”他又问。
“万世做精,都出名家。我要学水彩。”少女仰头望着他,眼神格外坚定。
“我原本是学水彩的,大学时以水彩画办画展,曾被校长评价为国内第一山水水彩。也因自己的水彩画被评为国家一级美术师。
“后来转油画冲击国际画圈,也小有所成。
“我不敢说我的水彩画能超过自己的油画,但当今国内画水彩的,我仍能挤进前三。
“你愿不愿意跟我学画?”
沈佳儒的声音不疾不徐,语气里透着成功大家的笃然从容。
他目光灼灼望着她,真诚,平和,没有一丝一毫身居高位或自恃长辈的矜傲。
这也是第一次,不是别人千请万求的要拜他为师,而是他主动开口,要教一位学生。
第38章 我愿意! 没人要的小孩儿傲立雪中…………
华婕憋了半天, 也没说出‘我愿意’仨字。
“……”沈佳儒望着她,竟然还有点紧张。
连赵孝磊都皱起眉,这种时候, 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的大喊‘我愿意’吗?
华婕瞪着眼睛与沈佳儒对视,紧急搜刮词汇量,最后干脆站起身,朝着沈佳儒一鞠躬, 认认真真叫了一声“老师!”。
沈佳儒提着的一口气, 总算松下来了。
还好,他高人画家的尊严没有在这里滑铁卢。
张向阳眼睁睁看着自家画室天才吉祥物被大画家领走,无力的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