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不知不觉竟有些骄傲起来,晒着太阳读着书,回味着小同桌欺负人的欢快时刻,期待着回头她将未讲完的故事单独讲给他听,惬意的简直想哼个小曲儿。
若是沈墨瞧见华婕拿着件赢来的貂绒背心反复蹂躏钱冲的画面,只怕会更觉小土豆不得了,是个敢于将恶势力欺负的欲哭无泪的狠角色。
陆云飞画了一会儿,舔舔嘴唇,望一眼华婕,沉默了几秒钟,终于长长叹口气,将好奇心咽回肚子里。
哪怕他和华婕的关系,如果开口问询,好像不至于被怼。
但……他这种性格,就算再想知道,只怕也无法开口问华婕后续。
算了,他不配听这种未完待续的故事。
默默叹气再叹气,陆云飞头上顶着个‘忍’字,默默专心画画。
讲完故事,安稳好沈墨的情绪,华婕再次全身心沉浸入画画中,毛笔挥洒,逐渐将自己的构想呈现纸上。
虽仍感叹技术有限,没办法完全实现自己的想象,但仍觉得畅快。
沈佳儒时而从茶桌边放下正阅读的书和资料,走过来对学生们指点几句。
可每每他站在华婕的画前,都会变得迟疑,仿佛在思考要如何评价。
终于时间到了,他拍了巴掌喊学生们可以停笔了,沈墨也终于跳下椅子,伸长手臂将本就颀长好看的身体伸展的更加漂亮。
甚至在抬臂时,衣服上卷,露出一截平坦隐约有肌肉的小腹。
那腰侧线条,看的方少珺瞬间红了脸。
华婕一眼扫过便想掏手机拍照,手碰到裤兜才想起来,这时候还没有手机,她连个小灵通电话都没。
四位学生将画摆到室内没有阳光直射的小台子上,沈墨站在父亲身边,一起打量四幅画。
钱冲的画风一向黑暗冷酷,他画的沈墨像负刀归来要杀光全人类的邪神。
陆云飞画的非常细腻,几近照片,光处透亮,细节到位,少年脸上的不耐烦都表现了出来。
方少珺的沈墨像是个没有瑕疵的绝世美人,他长卷的睫毛,瞳孔中的光,漂亮的下颌线条,修长的手指,所有会被女人不厌其烦欣赏不休的部分,都有非常非常用心的勾勒,每一处都能作为特写截取成独立的画。
而华婕……
沈佳儒和沈墨父子盯着这幅画,都凝了神,抿唇露出几乎一模一样的表情。
华婕画的少年,仿佛一半神性,一半人性。
朝阳的一半,融入冰原冷雾和阳光,像是从天而降,身上还滚着烟气。又像即将挣脱肉身,变成魂魄神灵,飞升而走。
背光的一半,细腻又真实,与室内所有摆设都有非常正确且丰富的空间关系,那样稳稳的坐在室内,让人相信他跟任何一个坐在房间里晒太阳的少年都别无二致。
可就是这样的处理,两边身体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让这幅画多了几分缥缈感,像雕刻在穹顶大殿上拥有离奇故事的壁画,像某个神话故事中的一幕。
它既有静态之美,又莫名拥有不可预料的动态张力。
沈墨从没想过,自己会为自己的画像而着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想将华婕这个小天才拢进怀里用力揉捏搓毛的冲动。
他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用力闭眼,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终于开始与父亲不太一样。
而沈佳儒,他感到热血沸腾。
华婕的大胆尝试,再次调动起了他的灵感,和对绘画最原始的热爱。
就是这种,区别于照相,区别于肉眼能见到的一切画面,可以随心所欲作画,可以放任想象力飞驰,让画笔、颜料等工具在画画的右手中变得疯狂,纵情落笔,放肆的画这世上有或者根本不曾存在的一切。
让愤怒在纸张上燃烧,让悲伤随墨泼洒,让喜悦尽情刷涂……
他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拳,又松开。
胸腔里揣了这么多激动,理智回炉后,他又皱起眉。
他对华婕的期望越来越高,那颗想要鞭策她的心也即将抑制不住。
他不想慢慢调教她成长了,他想要她大刀阔斧的前进,他要更严格的鞭策她进步。
是的。
原本可以更好的!
原本可以将才华更强烈的展现出来。
原本可以更具备自我风格,可以更张扬,更成熟,更浑然天成,更游刃有余的!
还不够!还不够!
已经充斥心间好多天的,想要揠苗助长的情绪,终于要压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不行,不可以,还要再忍忍,至少忍到晚上。
华婕目光从沈墨脸孔挪到沈佳儒脸上,瞧着老师莫名表情,心里有些紧。
“老师?”她问。
“……嗯。”沈佳儒点了点头,思考一会儿才道:
“你朝阳这边的处理,张力应该是从画面左边到人物,既然如此,水痕的流淌也应该按照这个张力方向来,现在是从上向下流淌,有些破坏整体感觉,略微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