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中,一支接一支的香烟被点燃又燃尽,直至最后一支烟蒂在夜色中闪烁后落下,他随手杵在烟灰缸里,起身进了屋。
今天周夏夏卧室的门意外地没锁,周寅坤推门进来时,屋里还亮了盏小夜灯,床上的人早已睡熟了。
他关上门,缓步走到床边坐下。不知为何,今晚的小兔他怎么看都看不够,睫毛纤长,小嘴红润,就是脸上的巴掌印瞧得周寅坤上火。这一耳光是周夏夏为了护肚子里那个小的才挨的。她是个好妈,而他不算是个好爸,念故事念不好,耐心也没有,更没那么多功夫陪她跟孩子,做的饭也不怎么好吃。
明明以前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什么都可以得第一,跟周夏夏在一起,却发现自己做不好的事原来那么多。
男人干燥炙热的大手隔着薄被,小心翼翼地抚摸上夏夏的孕肚。才覆上来,就感受到里面那个小的微微蠕动了下,像是在回应他似的。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周寅坤把声音压低到最小,多多少少带了几分恐吓的意味,对着夏夏的孕肚说:“我不在的时候,不准欺负她,也不准弄疼她,不然,等我回来就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听见没?”
话落,掌心没有再传来动静,周寅坤就理解为默认:“听见就好,总之给我老实一点。再有,也别那么急着出来,给你妈搞个早产,有你好受的,到时候你也别吃奶了,你就吃我的鞋底子,知道吧?不想挨打,就等我回来再发动。”
“嗯,明白就成,多了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儿,昂。”
夏夏睡着觉直皱眉头,梦里都是周寅坤对孩子的威胁恐吓,怪吓人的,身上都隐隐发寒。
没过多久,朦胧间夏夏整个身体坠入一股暖流之中,周寅坤从背后把人拥了个完全,熟悉的香味,喜欢的人,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他搂着她,舍不得松开手,也舍不得入睡。
听着时钟流逝的滴答声,似乎时间都变快了,眼看着,窗外的天就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中,晨曦如细纱般轻轻洒落,天边开始绽放出第一缕阳光,温暖的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女孩脸上,衬得白皙细腻的肌肤都透着光。
周寅坤在那张他永远看不够的脸蛋儿上亲了口:“兔,起床了。”
这个时间夏夏正睡得香甜,被叫到,她惺忪地睁开眼,男人的脸就近在咫尺,而她也没有感到不自在,哑着嗓音下意识问:“嗯……?几点了?”
“七点多”,他看着她,眼里少有的温柔:“带你去个地方。”
眼前的人显然是洗漱完毕了,花衬衫的扣子一如既往地只扣了两叁颗。夏夏揉了揉眼睛问:“这么早,去哪里?”
“安全的地方。”周寅坤刮了下女孩小巧的鼻尖,没多解释,说完他起身下了床。
“安全的地方…是什么意思?”,夏夏说着话,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被周寅坤带去了浴室洗漱。
等她换好衣服,转头又看见周寅坤拿着她的书包往里面塞东西。整个过程,周寅坤没再多说什么,他动作迅速,前前后后也不出二十分钟。
出门时,亚罗的车像算好时间似的,恰巧驶停在了门口,两人上车后,黑色迈巴赫即刻驶动,直奔廊曼机场方向。
从曼谷到密支那,本应需要在仰光国际机场转机,而商务专机无须转机,两个半小时便落地密支那。
这里夏夏不熟悉。没有仰光繁华,却同仰光的街道一样萧条,宽敞的道路两侧建筑略显老旧,街上汽车不多,多是摩托和叁轮车,时不时还能听见几声狗叫。此时正值十二月,街边成排的牛角树花期已过,树上已看不到盛开的黄色花朵,只剩下萧瑟与苍劲。
半小时后,黑色越野车沿着蜿蜒的道路驶进密支那武装基地。高耸的围墙和密布的铁丝网映入眼帘。车还未停下,就有武装人员跑过来。
随着车身停稳,一名武装人员上前为其拉开车门:“Boss”。
周寅坤眼都没抬,牵着周夏夏的手迈下车。
夏夏环顾了眼四周,始终没搞清是个什么状况,就听见那人跟周寅坤说:“周小姐住的房间已经整理好了,另外安排了一名保姆、一名营养师,以及两名专业医疗人员24小时待命。有任何需要的,只要周小姐开口,我们一定按吩咐去办。”
“嗯。”周寅坤看他一眼,“先下去吧。”
夏夏倏地抬头看向他。听这意思,像是让她自己住在这里?思忖着,她试探着问:“我们要搬到这里来住吗?”
周寅坤没有回答,直接拉着她往住所走。夏夏要住的这幢二层小楼,是以前周寅坤的房间,也是这里最大、设施最为齐全的房间。由于夏夏需要在这里住段时日,又派人连夜置办了些日用品。起居条件不比曼谷差。
男人搂着她的腰,带到小楼二层卧室通透明亮的落地窗前,从背后将她圈进怀里。从这里望去,远处是薄雾连绵林莽如海的克钦山。他告诉她:“这里是密支那基地,很安全,我有事得回趟孟买去,你呆在这儿,乖乖等我都办完回来接你好不好?”
不祥的预感尤为强烈,心跳都加快了,这次周寅坤没有选择派人在曼谷别墅守着她,也没有选择带她在身边。他说这里安全,就说明外面不安全。
昨天才见了爸爸,叁人当头对面地闹了那档子事,今天周寅坤就把她带到这里来,原因可想而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夏低声问:“是因为我爸爸吗?”
“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操心”,周寅坤手动把人转了过来面朝自己,直视着她的眼睛:“好好在这里养胎,反正你生之前,我肯定回来。咱俩一块儿迎接那个小混蛋,他要是敢不按部就班的出来,让你遭罪,看我不收拾他。”
夏夏看见他笑着,轻描淡写地掠过她的问话,心里却清楚得很,事情要比之前哪一次都严重。因为周寅坤动了爸爸的东西,夺走了一切,还强迫自己跟他上了床,爸爸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而反之,他也是一样……
她对上那双风轻云淡的眼睛,明知不可能仍选择开口:“你能不能,不杀我爸爸?”
说来说去,问来问去,到头来还是为她那个假惺惺的爹。
“不能。”周寅坤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侧头凑近,在她耳边轻飘飘地说:“除非,我死在他前面。”
即便早已预料到这个答案,夏夏心头还是涌起一阵寒意。她挺着孕肚僵在原地,压抑在喉咙里的话噎了许久,直到萦绕在周身的男性气息散去,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才突然开口:“如果你杀了我爸爸,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周寅坤手推在门把,脚下滞了一瞬,下一秒,没有丝毫迟疑地走了出去。
打开的门,被“嘭”地摔上。
冷冽的摔门声,就那样震在夏夏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