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棠踏门而入。
他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缎,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贵胄之子的气度。
因自小同楼喻玩耍,他来东院的次数不少,进来就熟稔地坐在楼喻另一侧,捻了一块糕点往嘴里送。
冯二笔礼节周到,吩咐人上茶。
郭棠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一盏茶,依旧没有主动开口提马贩的事,擎等着楼喻开口求他。
楼喻相当沉得住气,郭棠不说话,他就倚着看书。
无尽的沉默终于耗干郭棠的耐心,他啧了一声:“楼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楼喻神色悠然:“不请自来,哪里是客?”
“好心当做驴肝肺!”郭棠气咻咻道,“我还打算替你引荐马贩,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楼喻终于放下书,正眼瞧他,“什么条件?”
郭棠启唇欲说,忽然下人又来禀:“殿下,郭知府求见。”
郭棠一愣,他爹怎么会来找楼喻?难道不是去找庆王吗?
楼喻示意请人进来,不由好笑问:“你父子二人出门没碰上?”
“我又不是从家里来的。”郭棠嘀咕一句。
须臾,郭濂在仆役的带领下来到东院。
以前他都是去主院的,如今却心甘情愿来东院与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议事。
实在令人唏嘘。
他踏入屋子,乍见郭棠在此,不由愣住。
“你不是去逛集市了?”
郭棠讪讪笑道:“爹,我前脚到,您后脚就跟来了。”
郭濂亲自上门拜见儿子的同龄玩伴,又撞上儿子,简直尴尬无比。
他拧眉道:“你先回府。”
“我还有事情要与楼喻商议,爹,咱要讲个先来后到。”
郭棠在家里被宠坏,当着楼喻的面都能怼他爹。
郭知府:“……”
简直威严扫地!回去就教训这个兔崽子!
眼见父子二人要吵起来,楼喻只好出面调和:“不知郭大人找我何事?”
郭濂瞪一眼不孝子,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那纸叠得平整,可以窥见纸的主人对它有多爱惜。
“敢问殿下,此纸是否出自您的造纸坊?”
楼喻颔首,“有何不对?”
郭濂小心翼翼抚过纸面,感叹一声:“殿下可知,若此纸传扬出去,会引起多大轰动?”
“真有这么夸张?”郭棠很是不解。
不就一张纸嘛,或许品质真的高出以往的纸,但又能引起什么轰动?
郭濂横眉,根本不想搭理他。
“郭大人,”楼喻笑容温煦,语调平和,“你想怎么做?”
郭濂直言道:“倘若下官用此纸向京城传信,殿下是否同意?”
他在京城有座师有好友,平日通常用书信联系,是以知晓京城如今波诡云谲。
在这种情况下,他更愿意偏安一隅,躲在这偏远的庆州府潇洒过日子。
他是不想用政绩把自己调回京城的。
但这张纸让他心动了。
他不想升官,但想留名青史啊!
如果此纸的流传是因他而起,那么史书上是否会记上一笔——
庆州知府郭濂用新发明的纸寄信京城,其纸令人大为惊叹,引众人竞相追捧,文人墨客以诗赞之,以赋表之,无不为之所迷。
不是所有当官的都能在史书上留一笔,郭濂本来没抱什么希望,但看到这纸,顿时觉得另辟蹊径也不错。
即便上不了正经史书,可一旦有提及“庆州玉纸”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他的身影出现!
“庆州玉纸”是他私自起的名。
纸若白玉,名副其实。
楼喻知他来意,不禁笑道:“郭大人志向不凡,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