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豆腐摊的草棚低矮,四周喧闹声响不绝,不时有上山下山或打官道过路客人驻足在侧,却少有人进门。司梨与小雀才坐一刻,已经看到了三次同一张面孔在摊前走过,他们探头探脑的,不知在等什么,忽觉出这个小摊的有趣来。
炸豆腐并不费时,飘着蒜香和辣味的小碗当啷一声放上桌子。红褐色汤汁挂在涨得圆滚滚的金黄色豆腐之上,点缀有切得细细的碧绿葱花,别说司梨没吃饱,就算吃饱了,光闻着这味道,她就能再吃一碗饭。
司梨咽咽口水,拦住来送炸豆腐的老人,问道,“阿伯,您家摊子是还有吃食没上吗?怎么总有人来?”
老人将两根竹签仔细摆好,直起身道,“他们啊,在等人呢。”话说半句,却是不肯再说。
问不出缘由,司梨再低头时,将小雀伸向豆腐的竹签看个正着。小雀有些局促地扎着最后一块豆腐递过来,“小、小姐吃。太好吃了,没注意就……”
自己留下的小雀,能吃也要养着。
“没事。”司梨哭笑不得地摆摆手,探头咬下豆腐,起身出门。
鲜辣的酱汁在豆腐脆皮上裹满,咬破脆皮的一瞬间,内里嫩滑的膏状豆腐便滑了满口,浓浓豆香中和了酱料味道,熟悉的绵密奶油似的口感让人眼前一亮。只是不知是否是期待太过,总觉得酱料味道和豆腐本身有些不匹配,闻着勾人的酱汁反而成了拖后腿的那个。
走出几步,司梨才想起这口感在哪里吃到过。前世去云省旅游时,一道著名小吃石屏豆腐就是这样的口感,不过石屏豆腐大多是煎烤或铁板制作,配以蘸水,两种做法美味程度各有千秋。
小雀紧跟着司梨,高兴道,“我之前都没吃过呢,小姐真好。”
“这应是西南那边的做法……”司梨话还没说完,被从官道上急速跑来的灰衣小子擦身撞了个趔趄,小雀气道,“干什么啊!你出来,怎么能撞人呢!”
跟着灰衣小子几乎同时来到炸豆腐摊前的中年人正好听到司梨前一句话,看她们两眼,“瞧你是个懂吃的,下次来记得这会儿来,才有正宗秀才豆腐吃。不跟你说了,秀才娘子每日时间紧,要抢不到了。”
司梨认出中年人正是先前在摊前打转却始终没进去的人之一,眼看他急急忙忙挤进眨眼间就围了里外三层的小摊,围在正中央的却是撞了她的灰衣小子。此时灰衣小子重拿布巾包过长发,围上围裙,温婉的眉眼便显露出来,若不是眼下青黑和一点也不起眼的装扮掩去大半容色,任谁第一眼也不会看错她的性别。
难怪中年人说秀才娘子,这分明是个小姑娘!
之前守着摊子的老人挂着笑容站在一边,盯着灰衣少女手上动作,眼中精光令人不自觉皱眉。
秀才娘子左手拎锅右手滑油,滋滋油声清脆响亮,一股咸鲜肉臊香味弥漫开来,司梨有心去尝尝被这样多人等待追捧的秀才豆腐是什么味道,但想想口袋里方才破开银角子找零的九十多枚铜板和没吃饱的肚肠,终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先前看过了,一碗炸酱面都要二十文,若是一直在摊子上吃,这些钱也只能花两天,而明显更高档的瓦房食肆的收费更是不敢想。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吃饭还是摆在第一位。没打算回庄子喝粥的司梨买了份炸酱面和小雀分着吃完,等日光不太刺眼才从山阳面的官道晒着太阳散步回庄子。官道上游人如织,凑热闹听了一会,才晓得十日后广济寺佛法会讲经观菊,有一场大热闹看。
要是自家有个摊子,这显然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然而司梨和小雀加起来只有两百枚铜板,系统提示的脚踏实地是对的,宁朝虽然厨子颇受尊敬,但就她现在这粥都能煮糊的手艺,还是洗洗睡吧。
出门前司梨同农庄门房打过招呼,满脸皱纹的豁牙老太太见她回来,笑着直拍手,“漂亮多了、漂亮多了。”
守在门前的青莲冲过来,上来想扯司梨衣袖却被小雀拦住,只能隔着一个人怒气冲冲道,“你去哪了?知不知道自己有病要吃药,还到处乱跑?”
司梨对老太太笑着点点头,转向青莲时冷下脸,“我好心让你们歇着,亲手做了饭菜给你们留着,出门也没让你们跟着,怎么却成了我的不是?”
农庄门前本就是佃户和小管事们人来人往之处,此时司梨简单一句话,就让路过的农户怪异地看向青莲。
庄子里好多年都没出过事,四天前那次溺水把人吓得够呛,当时被小雀独自救回来的司梨不少人都认得,再听话里意思,对面分明是个欺负主子善心的恶仆!看看如今脸上有了血色的大小姐,再想想她四天前伏在小丫头背上人事不知的样子,心思单纯的佃户们不免感叹一声福大命大。
青莲被人看着有些难堪,可一想起中午陈大夫身边药童那趾高气扬的嘴脸,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司梨躲了出去,药童带着药汤来要药钱诊金时哪会来找她?她虽拿了银钱,但药钱哪用得了那么多,药童却要挤兑她贪心,实在可恶!
“还不是你不吃药乱跑,出了事怎么办?”青莲想着出来之前青羽教的说辞,恶声恶气地指责道,却没发现周围众人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些。
大小姐又不是小孩子,身边也有丫头跟着,难道主子去哪里还要和婢子提前说一声不成?这指责实在是没道理极了。
“行了。”王管事沉着脸越众而出,“小姐回来就好,陈大夫早煎了药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