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如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并不转什么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先前子瞻被枢密院急叫回去了。”
蒋娇娇一怔,旋即脸色微变,急问道:“可是局势有变?”
“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估计是这样。”沈云如说道,“等谢元郎回来,你这里若得了什么消息,需要我帮忙的就差人来说。”
蒋娇娇似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沈云如便道:“我们大家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如娘的事我没有办法,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们都无恙。”
蒋娇娇的心情有些复杂。
不论沈云如这话里真假几何,这个时候她也不会去说人家不好,但若有选择,她还是不愿意去找沈家人帮忙的。
故而她便只是浅浅点了下头,平平常常地说了句:“有心了。”
沈云如亦自觉不便再多言,扶着肚子,告辞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蒋娇娇后脚就差了荷心去桃蹊巷蒋黎那里打听消息,看看陶宜在不在家,又或是有没有听说什么。
如果桃蹊巷那边也道有不妥,那恐怕就真是不妥了。
蒋娇娇抬眸望着被满城灯火照亮了半边的天幕,心中祈祷着这样安宁祥和的夜晚能一直延续下去。
沈云如在娘家的第一个晚上便没有睡踏实。
高遥昨夜并没有过来,要么是一直待在枢密院里,要么就是回去得太晚已顾不上她这边,无论是哪一种,都让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直到第二天上午,沈约下了朝回来,终于证实了她的猜测。
“北丹这次大军压境,听说是有他们皇帝在督军,但之前一直只在河北东西二路徘徊,朝廷本以为是北丹新君在试探我朝虚实而已。”沈约皱着眉,说道,“没想到半月前竟突然有了动作,他们的人奔袭汾州一举得手,随后攻到了太原。”
“据说当时禁军刚好行至相州,指挥使曹功请命领了手下一队人马先赶过去,主力则继续前往真定——现在河北两路也不敢擅动,驻军皆严阵以待。”
沈庆宗惊诧之余倒是多少松了口气,安慰似地道:“这是对的,北丹从河东绕路进攻,肯定是为了调虎离山。”
沈云如却略有些紧张地道:“可也不能就这么把太原府那边放着不管吧?”
“现在朝中就是在争论这个。”沈约道,“有人认为若是朝廷再派后援大军前往,恐会让北丹认为骑虎难下,到时便不好议和,建议还是再等各路驻军的战报;但有人觉得是北丹来犯在先,谁也不知他们是真野心还是假试探,不管如何要先打回去才能谈和。”
徐氏敏锐地道:“这二派分别何人为首?”
沈约沉吟道:“前者有枢密院使,也有亚相。后者有太子殿下,还有——计相。”
“计相?”沈庆宗愕然。
沈约颔首,解释道:“他亲侄在太原府为府判。”
沈庆宗见他欲言又止,似还有什么顾虑的样子,便追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善之这次本是被曹功挑走的。”沈约忖道,“不知他会不会也跟着去太原府了……”
徐氏劝道:“官人就不用去操心蒋家的事了,那头自有计相和谢修注顾着,这打仗的事非同小可,你可千万别犯糊涂。”
大盛开国之初也和北丹打过几次,不是这边去就是那边来,但每回都没讨到什么好,甚至有一次因为太宗的求胜心切,行军过快,粮草没能跟上以至于吃了大亏。
当然,北丹也没能征服大盛。
所以后来两国便以外交往来为主,边境局部骚乱对抗为辅,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到了现在。
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么多年来汴京是安稳的,可一旦战事扩大,谁又知道结果会如何呢?
包括高遥在内,那些人都说北丹的铁骑很是凶猛。
沈约看着因为他已经憔悴了许多的父母,还有大着肚子的姐姐,想到在感通山上独守青灯的姚之如,也不想再让亲友们经历一次对未来的担忧了。
他早已没得选,亦不敢选。
“我……大姐姐,你怎么了?”他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突然发现了沈云如脸色不对。
其他人即顺着他目光看去。
却见沈云如面露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唐大娘子一看便急道:“云娘怕是要早产,快找稳婆来!”
沈云如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她的胎位有些不正,孩子出来的时候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好在,有惊无险。
她听见孩子“哇”一声哭出来的时候,整个人也像是陡然卸了力,当场便昏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悠悠转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上了。
她睁开眼就看见了高遥。
此刻他正坐在床边,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有脱,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似有些复杂。
“你来了。”沈云如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她觉得口渴。
高遥已倒好了水递过来:“先润一润吧。”他说,“你辛苦了。”
沈云如接过水喝了,问道:“你看过孩子了么?”
高遥点点头:“长得像你,就是早产身子弱了些,暂时受不得风。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