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刘僖姊坐在床上,抚上胸口不停的安慰自己,却仍旧止不住狂乱的心跳与额头细密汗珠的渗出。
守在床边支头浅睡的苏珮被这动作吵醒,睡意疲倦还未驱散时就下意识的去摸床上的人,抬头瞧见刘僖姊僵坐的身体。
“公主?!”她猛地清醒,立刻倾身去查看。
“元元呢?元元呢?!”
刘僖姊像是抓到一根稻草,猛地掐住苏珮的肩膀,双瞳睁圆急迫发问。
苏珮神情凝滞,蠕动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便是令她失望的回答了。方才的梦一瞬间又真实起来,那童谣歌声,那战火嘶吼,那坚强决然的背影......
“不会的!”她落泪摇头,神情慌茫自言道:“怎会是这样,怎会是......这样?!”
“刑姑娘必是叫公主好好活着,替她活着。”苏珮坐在床边,将已经瘦弱不堪的长公主了抱在怀中,轻抚她的黑发,一如幼时皇宫内那无数个相依为命的夜。
她的长公主一向壮的跟小马驹似的,何时变得这么瘦了?
苏珮羞愧心痛,她竟从未发现那华服轻甲下的年轻身体已经垮成了这副模样,比幼时小小的一团还要令人怜惜。
“公主,元元的尸身已经找到,未曾受辱。”
“公主,她一孤女无依无靠,而今能为尽忠而死,定是无悔。”
苏珮的语慰一句一句的缓缓道出,刘僖姊伏在她的怀中痛哭流涕,身体颤抖止不住,像是个肆意的孩子。
过了许久,她哭的精疲力尽,才慢慢平复下来,一动不动的仿若被什么东西给冻住了。
苏珮拍着她的后背给她喂水,看着她将清水尽数饮下才算是安心一些,起身将杯子放回桌上。
“姑姑。”她对着苏珮的后背轻唤一声,嗓音沙哑,艰难道:“我想......再见见她。”
苏珮放杯的手顿住,一抹悲痛从眼尾划过,而后极快的调整了神色,转身时已是一副平静温雅的面容,慈蔼的看着她。
“好。”
“她在哪里?”
“龙骧将军原是想将元元火葬,但幸好最后被军师拦下。元元的尸身现在就存在隔壁房内,公主可随时过去瞧。”
“这是......”她疑惑不敢确信,道:“那位军师的安排?”
将尸体放在她房间的隔壁,好叫她一醒来就能够去瞧。
苏珮点头。这些都是军师的安排,大小巨细无一不妥当。将刑元元的尸身放在隔壁用冰块护着,让厨房时时刻刻温着饭菜,每隔一炷香送来一壶热茶,想到了一切,只差一个人醒。
刘僖姊揪紧了手下的锦单,一颗心刚刚经历了方才的大起大落竟又开始狂跳,她整个人像是堕入了无尽深涧,矛盾、激动、复杂。
是他吗?
不声不响的消失了那么长时间,会是他吗?
大军一路北上,都传龙骧将军帐中有位奇人,能破敌军,献良计,勘地形,几乎是无所不能。她初时听到这些,并未当真。直到后来几次大战,她亲见每场战事之险难,说是绝境也不为过,可最后竟都被这位军师的奇谋所破。
她开始怀疑这位军师的身份。
世间佼佼睿智者何其之多,但能鼎力相助何珩,且行事如此不遵规例的,除却那人她想不到第二个。心中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便开始日日夜夜的折磨她,叫她总是掐不掉。即便是军务如山将她累垮,她也总能从缝隙里抠出一点心思来想这件事,根本管不住,就是下意识的本能。
她无法不承认,一点相思侵入骨髓,噬魂噬魄,叫人无处可遁。
那人到底是不是他?
若真是他,怎会不愿意见,为何要躲?
明明已经答应了娶她,怎还会是这般?
许许多多的问题漫上心头,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只能辗转反侧一夜又一夜,心中将那个人的名字默念千遍万遍。后来,她终是忍不住命苏珮截人,非要弄个明白不可。他当她是什么人?随意耍着玩儿吗?定叫他知道,这世上的事情不会桩桩件件都如他所愿!
何珩骗了她,她有些意想不到。但如此以来,虽没有亲自证实,也肯定了八分。
真的是他!
得了答案,反倒没有先前的诸多烦思,心角一块儿落地。她心中冷笑,忖道也罢,他既是不想见,她又何必强求,独显得自己恬不知耻。于是她不再提这事,也不再追着何珩要军师,只当从未有过先前诸多百转忧肠。
而今一觉醒来,他终于不躲了,可是她......是愿见?还是不愿见?
苏珮见她如此神情,便知她心中在想什么,开口道:“军师就在外面,公主自己去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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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