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繁英把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拿开:“你说什么啊??”
“赵信奴二十五六岁,那辽国大公主才十四五岁,他俩私定终身算怎么回事儿啊,有点道德败坏,就比耶律余睹和大公主的婚事好了几倍而已,耶律余睹才真是道德败坏。多亏这不是网文,要不然都没法过审。”
史官无话可说,只能想官家又说奇奇怪怪的话了。
把记录重点放在帝后凌晨在自己下班之后去夜观天象,可能看了太长时间的星星月亮,或者是穿的太少了。
王繁英给他掖了掖被子:“你病啦,先睡一会吧。”现在这是什么年代,你说的那是什么年代的话?这是政治联姻,管年龄干什么。
“官家好好休息,我替你下旨,叫开封府提刑开棺验尸,看看是自杀还是被自杀。信奴在咱们大宋境内没有三亲六故,叫礼部负责操办他的丧仪,唔,再给他追封一阶官职,怎么样?”
林玄礼点点头,缩进被子里,有点惆怅:“他可能是生无可恋,还有些怨恨我吧。他想娶的公主还……唉我真是食言了。这也没办法,一个普普通通的画师,身份低微,留在辽国也娶不到辽国公主,从辽叛至宋,辽朝更不能同意了。我也不能为了他灭了辽国,抢一个女人。总归是大局为重,他死气白赖非要回到辽国时,我就预见到了。”他心存死志,看来是在这里生无可恋。但派个提刑官很有必要。
门口的内侍叫了一声:“太子来了。”
赵森平时进门时不用通禀,可以直接进来,内侍掀开门帘,他从内侍手里接过食盒走进来。看到他的神态困倦不舒服:“叔叔怎么了?很不舒服么?我蒸了蛋羹,还有爽口的肉冻,叔叔尝一尝么?婶婶辛苦。”
林玄礼立刻起来:“好呀,拿过来。”
两碟蘸料,一个是香油蒜泥,另一个是调味后的陈醋,都很开胃。
王繁英看他吃的香喷喷,就知道赵信奴的死没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喜欢的人去世时连烤肉都咽不下。多吃点也好,这次生病除了巡视军营太兴奋又太累之外,还有看完星星带着一身寒气就一起修炼房*中*术,以及他这一年减肥太多的原因在内。
林玄礼感觉自己胃口不太好,一盘子肉皮冻竟然还剩了两片,吃饱了继续躺下睡觉。
等他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暗淡了:“什么时辰?”
“回官家,已是申时二刻了,下雪了。王娘娘去和朱娘娘研究太子妃的人选,小郎君在外屋看书,方才二公主进宫探望官家,王娘娘说她有孕在身不要靠近。”华梅捧过来一个托盘,一盅姜汤,一盅枇杷露:“三位相公进宫求见。”
“怎么不叫我起床?什么事,快让他们进来。”
华梅:“小人问过了,并无朝政大事,是担心官家,进宫探望问安。”
童贯正在外屋奉承太子,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匆忙进来:“官家您这一病,群臣都觉得这比父母生病更令人揪心。好些人都递了本章,想进宫请安,王娘娘说她一会去打发这些事,选三四十个人进宫来瞧瞧您就行了,人多了太闹。” 人少了他们会怀疑官家出了什么大事,进而做出一些愚蠢的行为。
现在这三位丞相外加六部尚书,性格一个比一个的低调平和,质朴无华,没有什么脾气也不是风流名士,除了认真工作之外没特点。
长得五官端正,做事中正平直,不急不躁,在官家病榻前做朝政简报时,也是一样勤勤恳恳的气质。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五天,这小小的风寒非但没有好转,还严重了。群臣一开始不紧张,想官家身体强壮,正当壮年,最近又没有受伤,肯定很快就好了。现在有不少人忽然想起了当今官家父兄的寿命,就突然有种时候差不多的感觉。犹犹豫豫的想亲近太子,一改往日为了避嫌、避免官家生了亲儿子导致诸多问题而远离太子的作风。
但赵森深居宫中,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
再深一步想,即便官家又又又英年早逝了,也得是王娘娘和刘娘娘这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其中必然以王娘娘为首,太早讨好官家反倒容易被王娘娘打压排挤。
韩忠彦有些格外的担忧,进宫问安时在门口遇到了枢密使章楶:“章相公也来问安?”
章楶如实相告:“韩相公,是官家召老夫入宫议事。”
“噢噢,原来如此。”
两人携手进到官家的卧室,太子刚好放学,和姐姐一起侍疾——其实是在旁边闷头写作业。
赵森本来在算数学题,研究面积和体积并不难,很快都答完了。拿起下一页题目一看,就懵了。
海船长百丈、高三十丈,请太子计算这艘大船的最大承载量,船上船员/食物/火药的最佳比例。这位数学老师奉官家的命令,出一些切合实际的题供太子计算。
林玄礼为了逃避辅导作业的可怕项目,坚定的闭着眼睛装睡,连小说都不看。精神的时候算物题都容易做错,何况现在迷迷糊糊,那准得做错,多影响自己的形象。听说重臣来求见,这才装作刚醒,伸了个懒腰爬起来。 “好了,咱们说咱们的,森儿继续做功课。”
两位国之重臣端详了官家红润有光泽的面色,因为睡的太久脸有点肿,看起来格外有福相,神仙佛祖一样的双下巴:“官家,臣有一事不明,请官家明示。”
林玄礼欣然点头:“你说吧。”
韩忠彦咬咬牙,心说我现在是首辅,我不问,还有谁能问呢:“官家制定的十年大计中,有嘉禾,有教化百姓弘文尚德,就连海外受苦的黎民也挂念在心头。不知官家对大宋的百年大计,作何安排。”
题目太难,赵森焦头烂额的放下笔,提示道:“韩相公,官家仍在病中,你再等两天,叔父病好了,你再问这件大事。”现在问这个,就不太合适。百年大计和百年之后可太像了,虽然叔父从不疑心,但他在病中,病的又不严重,丞相就急着问这个,这多添堵啊。
章楶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他也要问这个。一旦官家百年之后……现在这庞大的军事部署又该怎么办?王皇后和太子能否继续进行?现在大宋算得上名将的,只有九个人,但这九个人都不够名垂青史的水平,大宋的军威士气前所未有的高涨,有一半靠的是官家。一旦官家有什么不测,大宋士气就会恢复原先的样子,而各国局势必然有所改变。
林玄礼摆了摆手:“没事,我死不了。内侍都退下。说说也不妨,这百年大计出我之口,入你们的耳朵里,不许再有第六个人知道。”
史官震惊的一算,官家,太子,两位相公,加上我,刚好五个人。官家居然记得我还在墙角做记录。
俩老头和一个小孩都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聆听教训。
林玄礼微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计划:“向西的丝绸之路,永远不能断绝往来,还得盯紧了西域各国的变化,穆教和祆教的人太好学,再过百年,他们会有两位明君(萨拉丁和狮心王)。西夏狼子野心不死,李乾顺刚刚册立了太子,那太子乃是辽国公主所生,此刻宋强而西夏弱,辽国很有可能扶助西夏。东北方向的金国,金主斡鲁补诛灭辽国的心依旧,他现在不想进攻大宋,只是敌不过,一旦占领了整个辽国,自诩所向披靡无人能敌,必然垂涎大宋的沃土和丰厚物产,整个北线,处处紧张,此乃朕的心腹之患。”
“东南方向新建的船坞,修造战船,宝船,不只为金国和交趾准备。高蜜回来了,虽然折损了一些人手,但不亏,将来还要派遣船队再下西洋。此举或许会耗费国库,引得文人、百姓怨声载道,要徐徐图之,不能着急,遇到灾荒年份可以放一放,但必须得做。
上古时,以为昆仑山是擎天玉柱,以为山的另一边必然是雪山冰海,荒无人烟,到了汉唐时才知道,那边不仅有人,那些人还有装神弄鬼的能耐。现在也是一样,学士们常劝我不必派人出海,海外全是水,没有陆地和国家,可是远隔千里谁又能说得准呢?要派人去看看,才能知道。”
林玄礼思绪万千,最终只是信心满满:“朕只想做足准备,然后静观其变。”
东南西北中,到处都是朕的心腹之患。还蛮爽的。
韩忠彦跟着他感慨了一会:“官家是梦中预见了什么事么?”
章楶沉吟道:“林真人在梦中有些点化么?在海外还有大国,他们的国土上有会流出乳汁的树?”
“咦?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