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连连鼓掌:“魏相公妙计啊!”
众人纷纷附和:“真妙!”
“正该如此,大宋乃是□□上国,岂能轻易灭掉一个臣属国。”
“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官家且耐心些,等到李乾顺老迈昏庸,西夏百姓民不聊生时,大宋自然能灭了西夏。”
“魏相公真乃辅国之臣。”
不想打仗的指挥使:“真是上兵伐谋,不战而屈人之兵。”
魏季礼矜持的点点头,颇有些得意,又不好意思明说。
林玄礼沉吟了一会,说实话这样也蛮爽的,刚刚他们提出的地形、人心、民心、军力等各种问题,也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别说是古代,就算到了近现代史上,也有一些土地因为诸多原因没有强行收服回来。发起战争时,确实得有足够大的赢面才行,不能一时兴起。心里精分的探讨了三千字,沉静下来,问:“魏季礼,你怎么想出来的。”
魏季礼略有点尴尬,心说,因为最近在写文章骂秦始皇,指桑骂槐——官家派人出海求仙求药、官家热爱练兵和修路,官家想在度量衡方面定的更精准更微细,凡此种种,就差一个修造宫殿和收入六国佳丽,就能和秦始皇对等了。
再加上官家要辽国割了燕云十六州,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又听到种相公分析这么长时间,显然在边关少量侵吞推进要比直击西夏都城的危险性更低,道理都懂了,这还有什么难的。“种相公讲得清楚,臣又想起官家收服燕云十六州的手段,这才偶有灵感。”
种师道正在自我怀疑,自己为什么没想到逼人割让城池这一招,能不能成功另说,能提出来就很不错啊。“讲得清楚,也不如魏相公高瞻远瞩,豪气干云。”
官员们立刻开始夸夸模式,在这一刻放下成见,放下地域歧视,放下对魏季礼出身的嫉妒和轻视,把这个计划夸出花来,旁敲侧击劝官家赶快同意。
魏季礼这位丞相一向不太受人尊重,很多人都认为他能入驻政事堂,全凭他是当年先帝所选的秦王府长史,从官家年少时就跟着,又占了官家喜欢旧人的便宜。但看起来官家对他的偏爱不多,比起褒姒一样的王安石还差得远,他的文采平平,普通进士水准,执政方面也毫无优异表现。他和其他人比起来,更缺乏在地方上执政的经验,进士出身,就当过知县,没做过知州,更别提知府了。
林玄礼不太清楚这些臣子之间的歧视:“好了,今日到此为止,朕要三思而后行。你们两厢都做好准备,想一想若要派人出使西夏,派谁更合适。”
魏季礼:“臣觉得自己就很合适。身为丞相出使辽国,奉命训斥李乾顺,必能令其惊惧,俯首认罪。”
童贯刚刚在努力学习,看紧张的局面缓和下来,这才开玩笑道:“若说出使外国,小人看在座诸位都没有小人有经验。官家若派小人前往,还吉利。”
林玄礼没太搞懂怎么吉利,不论是谐音梗还是太监出使的典故,都没有什么特别吉利的,眨眨眼,看着他。
童贯冲着北方飞了个媚眼。辽国那边,他一出使,带着收服燕云十六州,官家亲自毒杀了天祚帝,这还不够吉利?
林玄礼恍然:“哈哈哈哈真是吉利啊!妙哉!”
哄堂大笑,感觉是个好兆头。
边关的文武官员都晓得火器的重要性,但他们也都很清楚,西夏没有能力大规模生产火器。制造火器对大宋来说都是个沉重的负担,用掉了大量铸钱的原材料,耗费的人力物力不计其数,需要靠卖过期产品回本,要不然都怕支撑不住,这还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这还没算在演练时烧掉的钱。对于丢失宁夏平原的西夏来说,要想研究火器、制造火器,并训练一支军队,很难。
不是窃取到机密就能行,就好比偷光了状元郎的书,就以为自己能考上状元一样,西夏太幼稚了。
比起窃取火器,更恶毒的是试图挑拨官家和太子之间的关系,造谣生事,一旦让他们离间成功,大宋得乱多少年,一旦太子真产生了什么怀疑,在继位之后推翻官家现在的政策,那就完了!偏偏去问罪时不能直接说这一点。他们越琢磨越觉得可怕,接近三伏天的日子里又出了一身冷汗。又都瞧魏季礼,当年的魏长史能被官家这样重用,显然是兄弟情深的铁证。
暂时散会之后,先更衣吃饭,议论了一上午。众人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除了官家之外,其他人都不敢扇扇子避暑,退下之后大喝了几碗香糯饮、薄荷水。
林玄礼用湿毛巾把自己擦了一遍:“看起来我是有点冲动了。”
童贯帮他擦后背上的汗:“官家,小人写的那本书,您不赐给李进读一读么?”
林玄礼嗤嗤的笑:“我估计他学不会,还得上书劝我不要留恋甜言蜜语。”
童贯低声笑道:“这要是让李进与我一同出使西夏,只怕他是有去无回。李乾顺装作心胸宽大的样子,可他还能大的过官家您?”反正一个八品小官可能会因为意外死掉,也有可能第二次名扬天下,等官家瞧见李进怒斥西夏王的对话记录时,准能笑的倒在床上打滚。
林玄礼现在就很想笑:“哈哈哈哈。把大宋最会说话的人,还有最不会说话的人一起派过去。”你把他夸成花,李进把他骂成牛粪,笑死了笑死了。
下午,鲁达是被枢密院亲自下命令调过来的,他赶路十天,才从东北榷场赶到西北,就听说官家昨日进城的消息。刚到府城衙门报道,就被人叫住,直接引入正厅,拜会官员。
州府官员正在济济一堂的开会,凤翔府沈知府看经略安抚使不在,就用一副委以重任的语气说:“你来的正是时候。这件事非你莫属,你要去陪伴官家游览西北风光,王庆为你们引路。鲁达,劝官家想着点西北还有贼子虎视眈眈,为了辽金两国的和平发展,不能对西夏用兵。”
鲁达有些失望,以为自己是被调过来打仗的,扛着二十斤熟铜棍来的!一直以来在爬山方面颇有天赋,什么荒山野岭都能如履平地,和好朋友们喝酒练拳的时候都说,要是在山上步战,鲁提辖一个人能守住一座关隘。
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小问题:第一,为什么要劝这个?第二,为什么是俺劝?“小人不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说话?”
沈知府指了丁书吏:“你和王庆给鲁达讲清楚此事的前因后果。事关国家机密,不许外泄半个字。”
“遵命。”
做完科普之后,王庆和鲁达这两个熟人被送来陪官家玩。
“官家还记得俺鲁达吗?”
林玄礼见他长得真是英雄模样,身高体阔,膀大腰圆,二十多岁的人已经长了满脸络腮胡子,气质开朗又洒脱,甚是喜欢:“好啊,鲁达,朕当年看你就很有气魄,现在一见,果真长得好。你今年成亲了吗?”
鲁达有些无语:“回官家,没成亲。刚出孝期不久,习武之人打熬筋骨,不近女色,娶老婆做什么。耽误了人家青春。”
他单身也知道娶了老婆得花心思在家里,什么画眉之乐、鱼/水/之/欢,多浪费时间,若不在家里浪费时间,那妇人还孤单的可怜,干脆不娶,轻松简便,无牵无挂。
林玄礼快快乐乐的站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捏了捏,又捏到肩膀,粗壮坚硬,如同牛皮包裹着铁锭:“来,让我瞧瞧你如今有什么长进。”
鲁达:“口渴得很,官家赏我一碗酒喝。”
喝了两碗酒打了一架。十分舒爽。
李进又来求见,很不赞同的看着光膀子、胸口和手臂上都被打的微微发红、浑身肌肉充血壮大的官家:“官家,臣以为以天子之尊,不应该在筹措军阵大事时,和几个小官厮扑游戏,还喝酒。一时热血上头,恐怕不能公允”
林玄礼打断他的话:“听说你武艺也不错,过来陪朕玩玩。”
“恕臣无礼。”李进挽起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大臂:“臣难以从命。上个月在丹州与人口角,臣被砍了一刀。伤口刚刚愈合,现在还有些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