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薇脱下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了素色的中衣。
“世家不可靠,宗亲不能依,清流是我提拔的,唯一能用的韩熹是背叛了我去投他的……苟延残喘这么多年,只为了看自己众叛亲离、日薄西山,哈。”
似有似无的笑挂在圣后的脸上,她挥挥手,让琴心退下。
琴心退下,一个大太监走进殿内,小心关上了门。
“圣后,奴婢来给您读书了。”
“好。”
卫薇斜靠在榻上,随手抽出了一卷书,扔在了他身上。
“今日读这个。”
“是。”
那“太监”却并未拿起书卷,只摘帽脱衣,露出了属于男人的嘴和手。
不多时,轻薄纱衣软飘飘落下,正遮住了那卷《楞严经四种决定清净明诲》。
第260章 小笔 “不过如此。”
数年前曾经到过洛阳的人在此时再来洛阳,会恍惚觉得自己记忆中种种不过是幻梦罢了。
高高垂柳在朔风中四散着枯枝,败落的坊墙一处接着一处,曾经煊赫经年宾客盈门的康俗坊与于府上下同死,修行坊随着李将军家中闭门谢客而空荡……连勾连各处行商,号称天下第一市的南市都空寂下来,瑟瑟于冰雪下。
远道来的客人风尘仆仆,脚踩在枯枝上,路过挂着“让”字的食肆。
这家食肆的店家极善蒸猪头,听闻前年回了老家将店赁了出去,可惜洛阳不是旧风景,生意不似从前好做,二层高的铺子终究空了下来。
“唉,走了一路就惦记这一口。”
穿着一身裘衣的男子面白如玉,生得极是丰神俊朗,也不知是哪家的世家子,此时一脸憾色,着实让人有些不忍。
路对面的女娘本是缩在炉旁取暖,此时已经站了起来:
“小郎君,天冷得紧,要不要来碗羊肉馎饦,我家也是东都城里的老字号,保管一碗下去让你寒意去尽。”
“好呀。”男子牵马走了过来,他和身后仆从牵的马也极是不俗,女娘连忙让小厮去将马牵了去。
“做两碗羊肉馎饦,胡饼要一摞,给马也多喂些豆粕,水里加点盐。”
看着送到自己掌心银角,女娘笑着连连点头。
“郎君你放心,定能都照顾好,您往里面走,避着风也没烟火气。”
斜坐下,将一把长刀放在一旁,那郎君用手摸了下女娘送过来的陶壶,倒了两碗水出来。
跟在身后的仆从看着有些呆傻,也不知道给自家郎君张罗,反过来还要旁人伺候,捧着碗也不嫌烫,咕噜噜喝下去,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喝了。
“郎君,这洛阳城里也太冷清了。”
“年关难过,自然看着比旁处冷清。”端着水碗,只靠一张脸就能让这食肆多十分光彩的郎君幽幽说完,笑了笑,才将水喝了。
只有十六七岁年纪的小仆从“哦”了一声,也不像是已经听懂的样子。
许是因为没客人,灶上也不热,陶壶里的水都让小仆从喝完了两回,羊肉馎饦才终于上了桌。
汤很厚,大概是因为钱给的足,连脂带皮的羊肋好肉给了足足一层,加了胡麻葱碎。
小仆从用牙撕着肉,吃得头也不抬,他家郎君倒是斯文许多,举动间都有大家气派。
就是吃得也不比他慢。
吃了整整一碗,郎君又叫了两碗馎饦,两人又埋头吃起来。
这时胡饼才端上来,小仆从撕都在了羊汤里泡着吃。
两只拈着一个胡饼,那郎君看向守着食肆的女娘:
“敢问这位娘子,旁处也就算了,这南市怎也这般萧索?好歹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洛阳百姓总得置办年货吧?”
那女娘陪着笑转过来,听了这话只能摇头:“郎君一看就知道是好出身,要置办年货,总得有钱呀。”
“钱?”
看向女娘身后的空荡街道,郎君皱眉道:“难道偌大洛阳,无数百姓都没钱了吗?”
“确实如此。”女娘叹了口气,“咱们在这洛阳城里还真是无钱可用。”
她从袖中取出了几枚铜板,走过来放在了这郎君的面前:“郎君,这种钱,你要是看见,可愿意收?”
案上的铜钱一看就是新的,边缘未损,铜色还在亮,却只有人指肚大小,中间方孔也只有绿豆大小,旁边四个字:“天佑通宝”。
天佑,是梁帝重新临朝之后改元的新年号。
“说是一枚定过去同光通宝半枚用,更是把圣后新发的‘双圣钱’收了回去,这钱又哪有那般好用?洛阳早就没了能用的钱。”
愣头愣脑的仆从摆弄了那下铜板,瞪大了眼睛看向对坐的俊俏郎君:
“郎君,这钱看着好小呀。”
那郎君抬眼笑了笑,又吃了口胡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