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她都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出现的。
“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沈荞还是想不通。
叶小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好多人都没了,我还好好活着,她们觉得我确切是个灾星。还说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够了,与其等死,不如搏一搏,大不了同归于尽。若侥幸烧死司马……烧死太子,还能去通州向蔡参请功,而今一战,蔡参精兵强将,太子年轻,陛下又荒唐,都这时候了还在给太子四处搜罗侍妾,眼见着也不像打胜仗的模样……”
沈荞瞬间懂了,她手里拿着“剧本”,知道司马珩这一仗是赢了的,且知道他今后的丰功伟绩,可对于其他人来说,司马珩如今不过是个性情不定的年轻太子,无仁德,亦无功绩,还残暴不仁,相当不靠谱。
她们每天被死亡的阴影笼罩,却无能为力,起了鱼死网破的心也不是不可能。
太恐惧了,怨这世道又无用,恰好身边又有叶小植这样一个“不详”的人,怨她似乎就容易多了,觉得烧死了她,她们的厄运就会停止。
实在是可悲又可恨。
沈荞瞧着眼前瘦弱的少女,突然起了怜悯心,她张开手臂抱了抱她,叶小植畏惧地瑟缩了一下,沈荞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哭,哭是没有用的。你有没有想过,她们为什么总是合起伙来欺负你?”
叶小植困惑地看着沈荞,“因为我长得怪……”
沈荞摇头,“不,她们怕你、畏惧你。”
叶小植呆呆地看着沈荞。
沈荞想起自己跑龙套的时候,也曾抱怨过为什么跑个龙套,还要被打压,被欺负,被人踩。
后来慢慢想明白,不过是平庸且恶毒者无能的愤怒在宣泄。
要是觉得沮丧了害怕了退缩了,反而如了那些阴沟里蛆虫的意。
叶小植似乎有些懂了,她喉咙滚动了一下,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沈荞冲她笑了笑,“所以别哭,你有的,是她们忌惮的,你怕什么?该害怕的是她们。”
傍晚时候下起了雨,沈荞推开窗看了会儿,回廊外植了些芭蕉,芭蕉叶油绿茂盛,长得太高太密,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一刻钟前,前院过来通传,叫她们今夜不必去跪着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又暗暗琢磨,是不是因为沈荞。
然后王生就单独给沈荞捎了话,叫他过了酉时去殿内伺候。并叮嘱她沐浴更衣。
旁人顿时一脸艳羡。
沈荞兀自惆怅,这苦差事,竞也有人羡慕了,果然利欲蒙人眼,在泼天富贵面前,小命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她尚且记得,昨夜里跪着时候连拖走两个人,那些人恐惧的样子。
不过沈荞确切更相信有人可能真的要对她下手了。
叶小植腿越发疼了,她去嬷嬷那里求助,想让嬷嬷放她出去去医馆看看,结果被打了一巴掌,“安分些,最近城里头不太平,莫要找事。”
她这次没有哭,只是垂着头,拖着病腿一瘸一拐的回来了。
原本是十几个侍女挤在一间屋子里,统共有四五个房间的,不到一旬的时间,每个屋子的人都少了大半,叶小植的屋子,只剩下她一个了,昨夜里剩下的人都重新安排了一下,安置在了一个屋子里。
除了沈荞,只剩下八个人了,如今都在这里。
叶小植一进屋,正在做针线活的徐敏便嗤了一声,“瞧瞧那德性,还敢去找嬷嬷,这好好的,腿怎么就成这样子了,别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
说完,其余人也顿时一脸嫌弃起来。“真是晦气!”
叶小植垂着头,想起小时候,有一次她去外头捡荒,那日运气好,她挖到了两个完整的地瓜,家里母亲病了两日了,爹爹去跑马帮已经月许没回了,家里断粮数日了,母亲的病便越熬越重了。
她想终于可以让娘吃顿饱了,吃饱了,兴许病能好得快些。
她把两个地瓜小心揣在怀里,跑得飞快,太着急还摔了两个跟头,胳膊上的擦伤血淋淋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仔细看了看地瓜,确认没摔坏才松了口气。
她跑到家门口,正准备推门进去,便听见邻居吴婶在对母亲说:“阿忠走了月许了,还未回来,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跑帮的,有去无回的多。你得早做打算了。只是如今……如今你……唉,不是我说,孟姥姥说得没错,你那闺女就是个克亲命硬的灾星,你瞧瞧原本阿忠是个识文断字的,你们家里也算殷实,自从生了她,接二连三的出事,这村子里也接二连三的出事,你咋还不明白呢……”
原本母亲不吭声,说到这里她陡然发起怒来,却因为病着,一句话还没出口,先剧烈咳嗽起来。
叶小植心一紧,忙推门去看娘,扑到床前去给娘顺着背。娘却越咳越严重,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眼泪不争气地直掉,然后她发了疯地骂吴婶,“滚,你滚啊!”
吴婶悻悻走了,临走还说了句,“我这都是为了你娘好,你要是也心疼你娘,你就该……”
母亲气得满脸通红,急得双手直拍床,“滚,滚呐!”
你若是为了你娘好,你就该……
就该什么?该去死……
你不该活着……
你该去死。
你家里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
村子里接二连三出祸事,都是你害的。
而今灾祸不断,都是你害的。
都是你害的……
听多了,她甚至开始惶恐,夜里睡不着,听着病中母亲的咳嗽,偷偷抹眼泪,她跪在母亲床前问,“娘,到底是不是我害的你。”
若是,她是真的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