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宦官宫婢跳河逃生,泾河涨潮,湍流极快,就算是水性高手,也很难逃过泾河的冲刷,何况贵妃和皇帝是旱鸭子,朱琰就是算准了这点,但是为防止万一,河流下游还有朱琰安排的暗卫,经历九死一生来到下游的人,格杀勿论。
这一夜,泾河是人间炼狱。
破晓之时,泾河上浮尸无数,皇帝和贵妃被烧死在船舱。
消息很快传回京城,朱珉匆匆登基,他是太子时就不得群臣的心,真的坐上皇帝座位后,群臣中竟没多少忠心的。
又一天,朱琰曝光皇子的身份,朱珉迫于压力封他为楚王,朱琰却半点不忌惮朱珉,甚至公开招揽贤士,而朱珉拿他无法。
朱琰先发制人,把外戚的所作所为摆在朝堂,遭到积怨已久的讨伐,短短七日,外戚刘氏,大势已去。
昏暗的地牢里,狱卒心情很是郁闷,隔壁的地牢里新来很多囚犯,因为朱珉势败,旧派被朱琰送到地牢,那些倒霉蛋们的家人朋友来探望,留下很多“过路费”,让他的同僚赚得盆满钵满。
但他所在的这个地牢里没有阔绰的倒霉蛋,只新来一个宫女。
所以他心里很郁闷。
但这种郁闷在看到朱琰时,荡然无存,狱卒殷勤地给这位新的上位者开门:“楚王殿下。”
朱琰摆摆手走进去。
他穿着玄色的袍服,绛色腰带垂下一块成色斐然的冰质白玉,墨发高束,眉宇完全脱离雌雄莫辩的阶段,不管是眼尾的挑起,鼻梁的弧度,亦或者是那双薄唇,就像出鞘的利剑,皆是俊美锐意逼人。
只是,等他迈入地牢中,神色褪下在朝堂的运筹帷幄,为了压制住愈来愈盛的躁怒,他微微吸一口气。
随着他的步伐,地牢里的女子渐渐露出面容。
她靠在墙上发呆,整个人的魂魄好像被抽走,等听到动静,才抬起眼睛,发现是朱琰,又缄默不语。
朱琰冷冷地盯着她:“本王记得,你叫绿柳吧。”
绿柳沉默。
朱琰笑一声:“七天了,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
从发现谢以云失踪开始,朱琰从没尝过这般的震怒。
谢以云本事真是不小,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紫烟宫,一想到谢以云不知道在哪里快活,朱琰心口就梗着郁气。
可皇帝和贵妃一死,朱琰要笼络势力,分身乏术,就只是押起碧云轩的宫人。
但是他记得,即使绿柳和谢以云已经断绝关系,但两人偶尔会碰上,或许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
因此他单独把绿柳关起来审讯。
除此之外,他动作很快,在整个京城布下天罗地网,还有无数暗卫到京外探查,一旦谢以云暴露在周遭任何城镇,绝不会躲得过他的眼线。
只是整整七天,别说找到谢以云,就连与她肖似的人都没有,人间蒸发。
朱琰才察觉,他的小鹿长本事了,这一跑,竟然能躲进重重密林里,半点找不到痕迹。
七天的时间,他好说歹说是冷静下来,他想,他对谢以云真是前所未有的仁慈,他居然还没对绿柳动刑,就是怕谢以云回来后要和他闹脾气。
等把她找回来,他一定要找世间最坚固的锁链,把她锁起来……
朱琰挥去脑海中种种阴暗的念头,当务之急,是把谢以云找回来。
可是绿柳像锯了嘴的葫芦,一直不肯说。
朱琰微微眯起眼睛,他的耐心即将告罄,却看绿柳忽然笑起来,这个宫女一边笑一边抓着自己的头发,尤为狼狈。
朱琰“啧”了声,他心想,假若把绿柳杀了,谢以云回来后没找到她,他应该能捏造完美的理由,却在这时候听绿柳说:“七天了……”
她眼眶中无数血丝,直愣愣地盯着朱琰:“公主殿下,是头七啊。”
朱琰盯着她,冷笑:“你说什么?”
绿柳一边笑,可泪水如泉涌:“哈哈哈,今天,是以云他们的头七啊。”
第三十六章
人人都知道,新帝朱珉不过是个傀儡,楚王朱琰才是这宫里权势最大的人,上位只是时间问题。
一想到这等权贵来他看管的牢房,狱卒很是激动,盖过对其他同僚的妒忌之情,甚至开始幻想自己被朱琰看中才华,从此平步青云,一朝拜相的美梦来。
然而梦做一半呢,牢房里传来突兀“轰隆”一声,响彻狭长的走廊,就连壁上的烛灯都在颤抖,烛芯一晃一晃的。
狱卒匆匆折回牢房,便看楚王一脚踩在牢门栏杆上,原来那声巨响,居然是楚王踹牢门发出来的。
楚王眉眼阴恻恻的,在晃动的烛火下,宛若冲破束缚的罗刹,杀意浮动在他周身,盯着牢里的人的目光有若实质。
就这一眼,狱卒吓得两腿发软,心道不好,害怕被殃及,他小小后退一步,只怕打扰到盛怒中的朱琰。
不过狱卒是杞人忧天,因为朱琰根本没有分心注意他。
发泄过怒火的他扯扯嘴角,似乎想冷笑,但唇畔还是崩得紧紧的,便显违和,他道:“你说她在船上?”
绿柳自顾自地落泪。
得亏有这个牢门拦着,不然暴怒中的朱琰说不准会干脆送她去见阎王,他死死盯着她,再开口时,嘴中已经有腥气:“说话啊!”
绿柳轻轻摇头:“是我害了她……公主殿下若是不信,那就去泾河看看。”
朱琰甩袖:“满嘴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