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以云抚着白瓷瓮的手一顿,没有转身,旋即,她身后拥上一个滚烫的胸膛,他不是抱她,长手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就像用手臂构出铜铁轴,锁雀笼。
男人声音低沉:“什么香,好闻。”
兰以云侧过身,假装去拿香匙,离开时戟周身。
时戟明白她这点小心思,没有戳破,他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看她要做什么。
兰以云把香粉从白瓷瓮里舀出一些,放在小瓷瓶里留用,然后,又借着桌上的香炉,燃了一点香粉,转眼间,淡雅的香味萦满香坊。
做完这些,她才发现时戟许久没出声。
咬了咬嘴唇,兰以云回过身:“王爷。”
时戟早习惯了,目带戏谑,看她因有所求,不得不主动放下冷漠与他说话,也是种小乐趣。
兰以云开口:“民女……”
她心道不对,她都进了王府,算是最坏的结果了,还怕他做什么,不能更理直气壮点?于是,她挺起胸膛,声儿大了点:“我想要找慧姨。”
时戟问:“找她作甚?”
兰以云手指托着瓷瓶:“想把这香送给她试香。”
时戟说:“你还没告诉本王,这香叫什么。”
兜兜转转,回到最初的问题,兰以云抿了抿嘴角,似是笑,但时戟看藏起的酒窝,就知道她根本没笑,见惯她的小动作,他读出这抹佯笑暗含的不屑。
只看她嫣唇动了动:“问客。”
时戟一顿,他眯起深棕的眼眸。
兰以云淡淡地瞥他一眼,好似以为自己的心思绝不会被戳穿。
下一刻,他一个箭步靠近兰以云,猛然将她抱起来,兰以云惊呼一声,拍打他肩膀:“你做什么,放下、放下……”
时戟抱着她走出香坊,周围的婢女都偏头不看,饶是如此,兰以云脸上火烧似的,她忙埋起脸。
时戟身量高,步伐大,很快走回屋中,他忍住将她扔到拔步床的冲动,放下后,他低头。
……
好一会儿,时戟轻抚她的鬓角,他眼眸暗含警告,低沉说:“你还真当我是傻的吗?”
兰以云不服,哼笑:“我就说了两个字,你是为你的野蛮找借口。”
时戟眼眸阴沉,胸膛震动:“前人有诗《回乡》,谓之:笑问客从何处来,既是问客便是回乡,你要回哪个乡?”
被戳穿,兰以云眼底一转,不吭声了。
时戟盯着她清秀的面容,灵动的眸子,心里真是又气又爱的。
他到底图她什么?这么犟,半点不会变通……不,时戟心想,她心思灵巧聪敏,不是不会变通,她只对他不变通。
因为她不肯。
时戟心里明明白白,是他以不正当的手段,把人掳来,这一步不对,就是他当这个坏人,也不会给自己找理由,但他自认在那之前,他已经后退许多步。
这后退的步伐中,包括不计较她各种僭越,不计较她数次躲闪、拒绝,不计较她没个好脸色。
因为她越是如此,两人之间无形的线会越扯越紧。
唯一让他耿耿于怀的,就是她想走。
只要她一走,这条无形线会被彻底斩断。尤其她曾与周慧母女计划,出京的路引、落脚的棨戟、马车、银两,全都准备好了。
至今回想,时戟头都有些疼。
他忍不住切齿。
兰以云想撇过头,他手指重重捏着她下颌,深棕的眸底逐渐深邃:“也该教你记住,有些事不能常做,连想都不行。”
……
许久,时戟心里畅快许多,在朝堂上,对兰以云这种脾性坚韧的人,该慢慢磨,软硬兼施。
他没有后悔,也知道叫她不痛快这么一下,该多加安抚,急不得,否则日日如此,何时休?
就着这个姿势,时戟轻捻她的耳垂,说:“你想让周慧试香,可以。”
兰以云平复呼吸,还加条件:“我要写信给慧姨。”
时戟“嗯”了声:“都随你。”
他再度低下头,手掌捏着她下颌,兰以云几度避开,他心里有点郁气,问她:“想写什么?”
兰以云说:“和你无关。”
时戟哂笑:“以云,你知不知道你在惹人生气一事上,很有一手?”
兰以云指甲在他虎口掐出一个痕迹,因如今破罐子破摔,便恶胆向边生:“王爷不也是……”
时戟一愣,倒是没被这句话惹怒,闷声笑了,他松手拍拍她的手背,“非得啮一口回来?”
兰以云说:“你到底肯不肯。”
时戟不逗她了:“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