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那曲笛声,教她面向光明。
人纵使生于污泥,并非要死于腌舎。
她眼光清明,带着一种热烈而真挚的情感,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喜欢不是强占,你尽管可以自欺欺人,用尽所有手段,但不喜欢你的人,一整颗心,都不曾属于你。”
“一刻也不曾。”
一刻也不曾。
李烬听出来了。
女子妩媚凤眸中的挚爱,有如启明星般的耀眼,都是给死去的李缙。
一刻也不曾,不曾分一点给他。
心猛地像被挂上一块巨石,将其往下一扯,心跳卡在奇怪的频度,李烬缓了缓,那种感觉还是滞留着,而且无法忽视。
根本看不到变好的征兆。
他垂了垂眼,抬手放在自己胸口,隔着一层衣物,奇异的牵扯感传达到指尖。
哦对了,他想,这是“难过”。
为什么,一句话而已,他居然会觉得“难过”?
好像是因为,司以云竟真的,不喜欢他。
第一百零二章
常人说冷静,是一种好品质。
凡是遇到十万火急的事,人只有冷静下来,思路明晰,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以免出现不可挽留的损失。
但要说极致的冷静,还没有谁,能做到和李烬一样。
极端的心冷,教他在官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裹着儒雅的外皮,杀人不见血,还叫民众百般爱戴。
这种性子,虽说绝对理智,但抛开人的七情六欲,相对下,这不是正常人。
完美的表象掩盖的,是更深的瑕疵。
他除了寻常的喜怒,难以感受哀惧,或者说,他迄今为止的人生,不存在需要哀惧之事,所以每尝一口,都得停下来细细体会。
比如“慌张”,比如“难过”。
李烬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女子带来的。
她目光炯炯,樱唇拉成直线,有一瞬的皱眉,好似懊恼自己不由说出的话,但眨眼之间,她松开眉头,坦然地看着他。
李烬迎着她的目光,眼神却飘远。
他在思考,是什么、为什么,然后,怎么做。
从很早之前,他就知道,司以云喜欢的不是他,可是那个时候,他一直觉得他与李缙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司以云不喜欢李烬,对他而言,实感没有那么重。
即使司以云喜欢的不是李烬,只要他一天还是李缙,那就没关系。
但是直到现在,他知道,他并未真的抛弃“李烬”的一切,他心底里期望有人承认,他是李烬。
而这个被期望的人,是司以云。
她确实把他与李缙分开了。
所以再一次确认她不喜欢他,李烬才有种与自己有关的感受。
就是这个不争的事实,她眼中只会追逐已经葬入黄土,甚至连名姓都不配拥有的兄长。
不过是个死人,她竟然这么怜惜。
是他哪里不够好吗?
李烬放下手中的药碗,他盯着司以云,难得带着商量的口吻,轻声问:“那你的一颗心,也不曾属于除了兄长外的、人?”
司以云垂眼不看他,只是说:“太子爷明白就好。”
她说这些话,固然有冲动的成分,此时除了担心李烬发火,又隐隐有些期待
若是李烬听了这些,不再将她囚于东宫,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可是过许久,李烬没有说话。
这不太像独断的他,司以云好奇地抬眼,迎上李烬的目光,她下意识闪开,而李烬手指按住她的侧脸。
他倾身。
仿佛急于求证什么,他舌尖描绘她唇形,牙齿啃噬她柔软的嘴唇,忽然沉入,破关,倾泄的冷香,与她唇舌上的苦药,相互追逐。
司以云没抗拒。
她闭上眼睛,嗅着熟悉的味道,被动的承受着。
忽然,李烬揽住她的肩膀,碰到她伤口,叫她闷哼一声,他松手直起身,她才从一个吻中透过气来。
李烬抬手,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嘴唇,半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