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指的是什么?」
「湘君说不会把你身边的位置让给任何人,却又把你託给我照顾。」他拉开她的手,转而揽她入怀,同时托起她的俏脸,「为了成全你与湘君,我付出的还不够多?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只差没能替你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
「我知道你委屈……我知道,唔……」
谷燁卿低头攫住了她的唇,她挣扎了一瞬,但没推开,就这么放任他在唇瓣上恣意肆虐;她的唇尝来冷凉,檀口的温度却极为温暖诱人,他不断加深这个吻,直到聿珏做出反应,「你真的知道我委屈的话,那就更应该早早做个了断!」
遭吻过的朱唇如花瓣般绽放,她梨花带雨,虽美丽得不可方物,却不再是属于他的人。
他眼眶含泪,眷恋的抚着她的俏脸,「我去发兵!」他丢下这几个字,再无迟疑的昂首出战。
*
任勋襄知道他报仇心切,除了派遣麾下最得力的助手外,所领的一万人马皆是百中挑一的精兵,根据哨探来报,梁寅驻扎于蓝田县郊外,但在他发兵之前似乎还有其他动静。
明白梁寅亦随时可能行动,为免扑空,他不等探子再传回消息,而是引任勋襄派给他两名前锋将领,沿着山道策马奔袭!
梁寅的兵马还有至少五万,他为了求快,一万兵马固然少数,不过,纵然无法顺利割下梁寅首级,也至少要求重创对手;一旦事成,据守长安的太子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瓮中捉鱉。
得利于他对京城附近地形熟稔,一万精兵不到天黑便靠近蓝田县;谷燁卿于是命全军人衔枚、马摘铃,换上弓矢,寻得一处高地,居高临下的窥伺梁寅驻扎的营地。
梁寅虽擅守城,但在攻洛南时亦展现了攻城的实力;五万兵马对上他们的十七万大军虽无太多胜算,真要奔袭起来亦是不得小覷。
冬日天色暗得极快,营地里的篝火已然可见,谷燁卿观察了一会儿,随即命将士大举行动;一万兵马自暗处杀奔而出,一举衝垮了寨栅与许多营帐,然而一衝进去不久,他便发现事有蹊蹺!
「不对……敌兵,太少了!」谷燁卿正想调动兵马后退,冷不防四周鼓声震天,四面八方的敌兵或藏或掩,这下全都奔了出来,手持战枪、陌刀的步兵伍将这一万人团团围住,毫不留情地砍杀!
退路遭到封死!谷燁卿别无他法,只得引着己军继续深入,不过早有准备的梁寅在营寨旁沿途埋下伏兵,而等在寨栅深处的,自是他们的中军主力!
在失去速度与匿踪后,谷燁卿的一万兵马已毫无优势可言,他们弃弓持枪,在近乎深不见底的大寨策马衝锋,「全军撤退!跟着我沿滻河脱逃,万万不可恋栈!」他牙一咬,在敌兵环伺的情况下奋力杀出一条血路;在辉烈营集体围剿之下,所领的一万兵马已是损伤逾半!
不知是步兵伍跟不上他们速度,还是梁寅另有所图,谷燁卿很快便发觉敌兵并不积极追击,然而到了滻河河岸,答案立见分晓。
河岸边火光漫天,两旁皆布满了蓄势待发的辉烈营将士,而且个个兵强马壮!
梁寅在眾亲卫的簇拥下策马来到阵前,「何人领军?报上名来!」
方才在大营里头杀出一条血路的谷燁卿策马上前,「梁寅!你终于现身了!」他手握战枪,愤恨的嗓音在河谷间格外响亮。
梁寅一楞,随即大笑几声,「本帅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谷家的二少爷,早就预料到你们会来……原来多了地头蛇带路,也难怪你们这一万兵马来得如此迅速!可惜……」他故作惋惜的低叹一声,「可惜你们全都要死在这儿!想好遗言否?」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谷燁卿一声令下,仅存的数千精兵亦跟着策马衝锋,与数倍于己的辉烈营展开激烈拚搏!
河岸平整,却不利于大军交锋;两军并未安插特别阵形,而是纯粹人数与力量上的较劲;谷燁卿与麾下精兵儘管勇猛过人,到底人数差了对手一截,气势上很快就落居下风。
在昏暗的河谷间不见明月,唯有铺天盖地的火光与杀伐声响不绝于耳;谷燁卿宛如化身成一头兇猛野兽,手上的长枪早已沾满敌兵血跡,他近乎愚勇般的扑向梁寅所在的位置,然而梁寅仗着兵多将广,且战且退,就像是把谷燁卿的兵马拉入泥沼似的。
杀伐声渐稀,唯有鼓声隆隆,明月下的滻河河水染上血红,谷燁卿身旁的兵马也一个个倒下,敌兵却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就算铁打的身子也要耗弱、力竭!
曾几何时,谷燁卿脑海间的想法已不是为了得胜,仅是报仇,他心甘情愿的命丧于此,只求能在死前拉梁寅垫背,但梁寅的身影早隐藏在重重辉烈营将士身后,他无论怎么追也追不上。
「将军!您看那里!」仅存不多的己军将士忽地一喊;谷燁卿于乱军之间回头——
在不远的上游处,忽地冒出一面大大的帅旗,而上头绣着的,竟是个「谷」字?
这翩然而至的援军宛如救命仙丹,更像未卜先知的知晓他们会受到伏兵袭击,因而紧跟在他身后;这也让盛怒下的谷燁卿不禁疑惑,究竟是谁率兵来援?
前来的援军快如奔雷,将士们在领兵者一声令下挽弓齐射,让迫近的辉烈营兵马迅速后撤,仅存的谷燁卿一行终于覷得些许喘息空间。
「燁卿!」藉着旗手身边的火光,浑身浴血的谷燁卿终于得以瞧清来者——
「你……你怎么来了!」谷燁卿吓得魂不守舍,若非情况紧急,他差一些骂出三两句粗口!
率兵前来的,竟是聿珏!
聿珏手持硬弓,在听闻他的嗓音后瞬间破涕为笑,「我来救你……事不宜迟,有话等回营再说!」见他的座骑受了伤,她立马对他伸出手来。
然而深知聿珏目的的梁寅却没这么轻易让她如愿!
「想走?」梁寅冷哼一声,手持绞盘弩的他一眼就瞧见了隐藏在旗手身边的领军者,他举弩瞄准,毫不犹豫的出手射击!
急着跟聿珏一齐后撤的谷燁卿眼角瞄到辉烈营也拿出弓矢,他就像母鸟般的敞开臂膀,将策马前行的聿珏给牢牢护在怀里;他嘶哑的喊着,「走,快走!」
那支驰援的兵马来得快去得也快,梁寅见一击不中,暗骂几声,「不必追了!全军回寨拔营,另觅下寨处!」
而亲率三千兵马来援的聿珏,则是在敌兵环伺下勉强走脱。
「你怎么会来……还带着咱们的子弟兵。」谷燁卿一双铁臂牢牢箍住她,整副身子近乎贴靠在她的背上。
「我只是带着谷家的旗帜,是舅舅借给我兵马……你伤着没有?」若非他的嗓音早已听惯,她简直要不认得这满身血污的男人是他。
「还行!你继续专心驾马……直到回营前都别回头。」
聿珏即便忧心,然则夜晚山道难行,她也只能紧跟着引路的将士,待到奔入营中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燁卿,咱们赶紧入营帐,我让费医官来给你治伤!」聿珏侧着脸,不预期与谷燁卿的脸面相碰,「哎……你这是……燁卿?」
紧箍在纤腰的臂膀陡然松脱,谷燁卿紧闭着双目,好似断了线的人偶自马背重重摔下!
「燁卿……燁卿!」心慌意乱的聿珏急忙跳下马背,在瞧清谷燁卿的伤势时,冷不防倒抽了一口气。
一把兵箭,自背后深深扎入他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