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没答话。
她手按在他肩背上,一如他梦中所见,此刻她面生红晕,眸中含泪,分明是将自己全付交托出去的姿态,偏容景觉出她其实是在抵触。
她不愿意。
他皱了皱眉。
于是到底也没继续到最后,他握着姜洛的手,强行结束了,抱她去浴室。
她安静地坐在池边,任由容景替她擦洗,良久说了句对不起。
容景动作一顿:“对不起我什么?”
姜洛说:“我可能……”
“嘘,”他低头碰了碰她唇,“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姜洛便不说话了。
洗完照旧是容景抱着她回到榻上。她穿好寝衣,看了眼铜漏,正想再不睡就真的睡不了了,就见容景拿来几个卷轴。
打开来,竟是去年在万明宫避暑时,他命人于七夕作的画。
画明显是才作好的,颜色和气味都新鲜得很。有描绘万明宫之奢美的,也有刻画山脚那座不夜城,笔触不尽相同,各有各的风采。
当中有一幅画的是巷尾街头,行人如织,静默无声中透出当时的繁荣与喧闹。细看其上勾勒得最为细致的是有些距离的一男一女,姜洛了然,这画的是她和容盛光被人群冲散,她在原地等他的时候。
再仔细看,画上的她在侧头和人说话,容盛光则在遥遥看她。
尽管只是画作,多多少少都有点艺术加工,但姜洛指尖描摹着画卷,越是看那个时候容盛光的眼神,越是让现在的她有点喘不过气。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他就……
“这画得怎么样?”容景问她,“有哪里不满意的,我打回去让他们改。”
姜洛回神,说画得很好,她要收藏。
“不用改?”
“不用。”
容景便把画拢回卷轴模样,放到就近的画筒里,方便白天整理。
睡下前,姜洛再瞄了瞄画着她和容盛光的那个卷轴。
真画得挺好的。
……
进入正月后,不论天家还是民间,都各种各样的忙。好容易忙完,才歇了几日,上元节已然近在咫尺。
值得一提,正月十五不仅是上元节,还是千秋节。
——容景的生辰到了。
于是天还没亮,宫里就人来人往,皆在为着这喜上加喜的日子忙来忙去。佳丽们也换了鲜艳的宫装,早早地去到永宁宫,给姜洛请安的同时,对还没走的容景恭贺陛下万寿无疆。
按规矩,这个时候,容景该去御殿接见百官。他却不急着走,问姜洛要送他什么礼物。
姜洛当然不会提前透漏她亲手置备的贺礼。
她毫不留情地催容景:“已经卯时了,你要迟到了。”
容景说:“就不能透个底?”
姜洛说:“不能。”
她还指望着他走了,她好睡个回笼觉。
昨天一整天她全在小厨房里琢磨着怎么做生日蛋糕,压根没合眼。夜里又守着零点给容盛光点蜡烛唱生日歌,早困得不行,现在全凭一身正气撑着才没打哈欠。
“快走啦,”姜洛推他,“一个合格的皇帝是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日子迟到的。”
合格的皇帝依言走了。
双节同至,毫无疑问的,宫里要办大宴。中午这场大宴不必多说,百官来贺,万国来朝,连太后都没出宫,而是特意留到了这天,为容景庆贺生辰。
大宴收场时已近傍晚,宫人们正依次点灯。
点亮宫灯后,本就装点得张灯结彩的皇宫愈发绚烂瑰丽,金碧辉煌。及至夜幕降临的时刻,焰火升空,璀璨光芒犹如天女散花,恰应辛弃疾的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入目所及皆美不胜收。
容景待下还算亲和,加之千秋节一贯要大赦天下,他说了句随意玩儿,宫里最适合观赏焰火的几座高楼上便满满当当全是人。
有朝臣,有后妃,也有宫女太监。姜洛起先还想登高望远的,结果抬头一看,被挤得扇子都要掉了的穆不宣扒在窗边冲她摆手,示意别上来,姜洛立即打消了念头,她还是换个地儿吧。
正要问扶玉宫里还有哪里能看焰火,身后传来容景的声音:“洛洛,过来。”
姜洛过去了。
然后她就被搂着从高楼众人不会察觉到的地方,几个眨眼的工夫便登到了最高的楼顶。
还好她不恐高,姜洛想,否则她根本享用不了容盛光的大轻功。
拿帕子擦了擦灰,姜洛被容景扶着,小心翼翼地在楼顶坐好。隔着层房檐的下面挤挤挨挨,上面却空空荡荡,伸直腿都没问题。唯一不好的就是风太大,冷得慌。
姜洛还没戴她的兜帽,容景已经把他背后的斗篷撑开,把姜洛裹进怀里。
恰巧这时一束焰火自不远处的地面腾空而起,距离太近,姜洛被震得捂住耳朵,往容景怀里又钻了钻,宛如炸了毛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