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里还夹着其他声音,燕无双反应慢了,高环山奔到她旁边,手腕转动,刀光纵横,劈下来一片黑色铁钉一样的暗器。
就在此时,燕无双发出大叫:“小心!”早就端在手上的长剑撩出一招“合”剑势。这一招使出来,从头到尾变化足足有七七四十九种,每一个变化都互为补足,一招使全,犹如密织的布料,水都泼不进来。
一道妖风便很识相得从右边转过去。高环山右手持刀,左边突然被袭,竖起左掌,掌心被触了一下。很轻,闪目去瞧,只见一个浑身漆黑的人从面前倒退着飘开去。掌力相撞所产生的斥力并不大,可是,那人却像迎着风飞起来的风筝,不仅退得远,还高高地升起来。加上手臂伸直,宽大的衣袖一直连到肋下全部展开,波波飞动,活像一只巨大的动物。
“蝙蝠!”高环山和手下先后叫起来。
燕无双也看到那黑色的蝙蝠翅膀边露出红色长条状花纹。。
“是血蝙蝠!”燕无双惊道。
血蝙蝠一出,可是要见鲜血的。
没等他们心惊胆战起来,黑色铁钉形暗器自发在山地上滚动。滚到将军和士兵脚下,纷纷一爆,变成海胆一样的球体。
血蝙蝠又出现了,“海胆球”跟着他一起围绕着敌人转圈飞舞。
谁动了海胆球,血蝙蝠就会和其他的海胆球一起群起而攻之。最初干这件蠢事的士兵,一张脸被数十个海胆球犁烂,捂着脸满地打滚,血糊淋漓,烂肉块块落地,惨不忍睹。
燕无双挤着高环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高环山怒道:“我怎么知道?”
密匝匝的海胆球练成一条直线,在血蝙蝠身周围成一个好大的圆,旋转、旋转。
打不过!
高环山认怂:“还是逃吧!”
燕无双却不顾一切:“倚天哥哥还在那里!”
“那家伙不会伤害他!”不由分说,高环山拽着燕无双往镇子外面跑。跑到开阔的地方,山谷里面传来一阵“呵呵呵”的怪笑。
随高环山来的,也都是战场上冲锋陷阵过的士兵,烽火连天、血肉成河的惨状见得不多,也都看过十头八次。可这笑声瘆人,由远到近,耳朵旁边游荡过之后,飘飘悠悠,又飘荡回去。
清晨的大山,青雾弥漫,一阵飞鸟受惊了似的,一股脑儿飞出来。
飞过他们头顶,停在周围的大树上,站得最近的那只白头翁,瞪着溜圆的鸟眼,“嘎嘎”地使劲叫。
“啊——啊——”两声惨叫同时响起在队伍最后面。
高环山和燕无双急忙转身,却见一抹白影晃晃悠悠退回到弥漫着的迷雾中。又是两名士兵摔倒在地上。他们捂着脸不停翻滚。高环山额头青筋直蹦,奔过来,拉开其中一人的手。
还好!只是眼睛周围红肿,扒开眼皮,里面眼珠并没问题。
可是红肿的地方特别疼,两个士兵都嘶声惨叫:“瞎了!瞎了!”神不知鬼不觉的,眼睛能让人整这样,其他人再怎么胆大,人生地不熟,性命又瞬间捏别人手上,没奈何,一起都恐惧起来。
高环山没办法,插回刀,叉腰大喝:“绝命谷主、绝命谷主——”提足了真力,声音很响。山峰和山峰之间互相传递,“绝命谷主,绝命谷主——”的声音竟然传出去很远很远。
想来,千重峰里面,那人也应该听到。
可是,好长时间,并没有人理睬。
瘆人的笑声还是一阵跟着一阵,一个目力特别好的士兵突然之间还指着一处:“将军,你看!”待高环山凝神看去,一道蓝莹莹的光穿插着,绕着山上的树木,悄然不见。
是汉子,都不怕死,头掉了碗大个疤,却实在扛不住这生死不由之下的未知。
黄豆大的汗珠爆浆一样不断往脸上淌,高环山举起刀,七里咔嚓,把眼前一棵刚长成的小树劈了个稀巴烂。发泄一通,情绪略微平复,他双手叉腰,皱着眉,最终做了个决定。
看着燕无双,他面无表情:“我要走了。”
“什么?”
高环山集齐队伍,包括脸被犁烂、眼睛被弄红肿的三个人——他对燕无双重申:“我是送人来,现在,逸城公子我已经送到绝命谷。”
“这儿还不能算进了绝命谷!”
“血蝙蝠都出来了,”高环山张着双手说,“我的人都变成那样了,他们跟我出来,都是我的手足,我的兄弟。”收回手,微露抱歉:“对不起,你要的程公子,从现在起,我交给你。”说到这儿,他将杜伯扬交给他的木盒子整个儿塞到燕无双手上。
“如果还能敲开镇上的门,就把里面的钱全部交给他们。记住,告诉他们是山西商贾雷冲委托。一定要讲明白这个!”高环山交代完最后这一句,带着自己的人扯出藏剑山。
燕无双奔回小镇,街道上,软床还在。奔过去,上面躺着的程倚天依然双目紧闭。探探鼻息,还好,人还活着。只是无论怎么拍打,都没能让他有一点点反应。
燕无双一个人,根本无法带他离开这里。只好站起来,捧着木盒,挨家挨户拍打突然之间全部关闭起来的大门。
“啪啪啪!”“啪啪啪!”
燕无双不顾千金小姐的面前,不厌其烦高呼:“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将整个镇子上所有的店铺全拍一遍过来,芊芊玉手,十指连掌心,全肿起来。
燕无双蹲在程倚天身边,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着呢喃,“本是要救你,反而把事情搞糟。”突然站起来,她也学着高环山先前的做法,对着千重峰方向,大声呼喊:“绝命谷主——绝命谷主——”
让声音远远传送开去,接着,她“噗通”跪在地上,当场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向前走几步,跪下来,又磕。
左右倚天哥哥放在这座小镇上,别派的人绝对没有一个有胆子前来造次。
燕无双打算一路磕头到山中去。
小镇街道长大半里地,磕完这条街,燕无双额头就血肉模糊。她实在是个耿直又执拗的姑娘,哪怕把自己磕死在这里,也要按照一开始想的坐下去。
黑衣人、白衣人、蓝衣人纷纷闪过,她仿佛没看到一样。
真的就这样磕进了山,燕无双满脸鲜血,头晕目眩,站起来时双腿一软,一头栽倒在草丛中。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方才慢慢苏醒。醒过来的她,不仅额头痛,手和膝盖也痛,全身骨头都磕散了,挣扎着坐起来,耳朵里却听到“哗啦”一声水响。
咦,什么时候附近出现河流了呢?
勉强支撑着爬起来,燕无双往声音传来的那边走几步,啊,只见一片好开阔的河面,画卷一样铺陈在自己眼前。
周围有青山,河心还有好几座小汀州。倒映着满眼绿色的河水,远看就像一块上等的绿宝石。奔进了,才觉得河水原来这样清澈。
疲累了的身体,对水有天生的青睐。燕无双忘记了身边的事情,蹲下身,双手抄水,往嘴里灌了十几口。
清凉的河水入喉,整个人都满血复活了似的。
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叫起来,燕无双还是认为,此时此刻的感觉,真的比刚刚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