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清明节,照例天都要祭五谷神。各州长官奉命前来,陪王驾七天。礼部负责接引、招待,军政司则须安排好各路关卡安全。
祭祀礼结束,需要将各路情况进宫做逐一汇报。
事务很繁杂,所以,刚提了品级的申志威便陪着上将军一起到了晋阳宫。
巳时不到,聊过了午时,鹰王还请他们一起用餐,未时,他们方从晋阳宫里出来。
小章子送他们过御花园,然后回去。身边没了其他人,申志威顿时自在起来:“上将军,这段时间,家里多了两个小人儿的感觉,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司空长烈伸展了一下身体,笑起来:“是啊,很累,但还真的蛮好玩的。以前想都没想过。”
“所以,那时候就劝你早点从郡主那棵树上下来,天都城里,渴望嫁给你的女孩子排满一条街了,干嘛非得吊死在哪里?也得亏郡主还算为你着想,她把自己嫁了不算,出嫁之前,还能有心好生嘱咐你娶现在二位嫂子。不然,我估摸你,头发都白了,大约也享不起如今的天伦之乐噢?”
“哪里来这些疯话?”司空长烈脸红了,嘴硬斥道,“我看你前几日在军屯和别人斗酒,喝迷了吧?”
“你平时去哪里,做什么事,最了解你的那个人不是刘林成,也不是毕飞宇,是我啊。”
“什么意思?”
“郡主出嫁那天,和你在码头上说话,你们聊的什么,我全听到了。”
司空长烈顿时大窘:“你真是作死了!”
“我听到你说什么‘进来’又‘出去’的,尔后,郡主就对你说:长烈,娶了紫幽和心歌吧,她们对你好——之类。”
“你这臭小子——”司空长烈捂不住他的嘴,干脆捏起拳头捶爆他好了。恰在此时,眼前人影一晃。
兰语蝶捧着厚厚一叠幕布,往这里丢下冷冷一瞥,往前面去。
司空长烈捏着的拳头松了,摁着申志威的手也松了劲。
申志威大难不死,吵嚷道:“我不说了,不说了!”揉揉肩膀,却见司空长烈眼睛看着旁边,人竟失了神。
回去后,心歌抱着孩子来讨宠爱:“喏喏喏,爹爹回来啦,我们让爹爹抱抱,亲亲,好不好?”
随后,冷紫幽带着丫头,送饭进来。
明翰在乳母手里,司空长烈也把儿子抱过来逗了会儿。女儿、儿子和心歌都离开了,他才拿起筷子,没吃两口,放下筷子,叹了一声。
“怎么啦?”冷紫幽这两天心情反倒疏朗起来,“一切不都顺顺利利的吗?”
司空长烈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下午的事说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不是云儿,只是一个和云儿完全没关系的人,但是她们的样子太像了,我始终觉得,我就是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云儿。”顿了顿,他又道,“上一次碰到还是去年,她就捧着那些厚厚的、一看就很重的东西,今天看见她,还捧着那些。浣衣处那些人,摆明了就是在虐待她呀。”
冷紫幽一听,禁不住心里不舒服起来:“你都说你忍不住了,那么,把她罚去那里的人——如果说,那人就是雪妃娘娘的话,雪妃娘娘会交代浣衣处的人什么?”
“那她不是要被折磨死?”
“其实……“冷紫幽斟酌着,道,”我觉得,那样一个本来就居心叵测的人,现在怎么样,后来又会如何,你根本不需要再管。因为童放在军政司,他会盯着你的。以前的事,左右都尘埃落定,我相信你说的,确实真的不会造成什么后果,但是,兰语蝶不同。被贬的秀女也是秀女,是殿下的人。招惹她,你会万劫不复的!”
司空长烈当然明白,可是,勉强端起碗,他又放下来:“不行,我总得想点办法,帮她做点改变才行。”
“不成。”冷紫幽矢口否决。
“为什么不行?以前我也做过这样的事啊,将云儿提出浣衣处,何曾见殿下处罚过我?”
“那是因为那时候,殿下还没有喜欢上瑞祥!”冷紫幽过去的急躁又回来了,“长烈,你为什么就这么执迷呢?你喜欢瑞祥,殿下爱瑞祥的心,根本就不比你少半点啊。你为她死过一次,殿下不也为了她去了连云山,差点就死在那里?殿下爱瑞祥爱到铭心刻骨,为什么拒绝兰语蝶,为什么任由旁人将兰语蝶罚去浣衣处,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原因,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殿下绝不会容忍你再把兰语蝶招惹回你的身边!”
“我并没有要把她带回我身边的意思,只是想要帮助她而已,最起码,不用再洗那些我去洗都会觉得很累的又厚又重的东西!”
冷紫幽盯着他的脸,根本没法改变他的决定,突然变得很伤心。
司空长烈感觉到,拉住她的手:“紫幽,你听我仔细说:我的妻子,从现在起,到以后,都只会是你和心歌两个。”
“那你的心呢?”冷紫幽一语道破,“永远死在了那个叫‘云杉’的女人身上,永远都活不过来,也回不到我们身边!”
且说明华宫里。
浣衣处。
兰语蝶换上春天里应穿的浅绿色衣服,扎上蓝色的腰带。她做完了今天的活儿,坐在后院的凳子上,托着下巴遥想去年。
也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吧,她和司空长烈在白麓军屯相依相偎。
那时候,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漂亮的头发,完美无瑕的脸娇艳得好像春花。如果一切都能停止在那样的时间里,该多好!
这样美好的回忆,她一直带入今夜的梦里,直到耳畔又响起寇彩儿的叫骂:“多晚了,还在挺尸?快点起来,活儿多得做不完呢!”
兰语蝶刚刚梦到一幕,满脑子旖旎的风光便被打断了。睁开眼睛,看着简陋的屋顶,不由叹口气。
快速收拾好,然后出来。院子里竟然又多出来一个人,寇彩儿叉着腰,数落完那个,才有时间数落她。全说完了,寇彩儿才雄赳赳、气昂昂离开。
那个女孩端着盆,轻轻一撞兰语蝶:“唉,还认识我吗?”
兰语蝶觉得眼熟,过了一会儿又惊又喜叫起来道:“欣茹?”
女孩连连点头:“是啊,就是我。”
两个女孩立刻四手相握。
“怎么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