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琬怡在琼玉宫口和一个太监说了会儿话。这太监是从内庭副总管那里来的,话说完了,就回胡喜那里交差。风琬怡返回屋子里。
淼灵、浮香恼恨她抢了她们原先在雪妃身边的位置,始终不高兴。不过,这两个丫头也知道,现在可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头。看娘娘的脸色,每天只要人醒着,总是严肃无比。为什么呢?不清楚!但是,只要知道该怎么做,那就足够。
风琬怡一进来,她们就很自觉退出去。
雪妃正坐在椅子上喝茶,抬头看了一眼,道:“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将茶杯放下来,再问:“那个白修仪,是否恢复正常?”
风琬怡冷笑道:“娘娘,都过这么多天了,又是一个已经痴傻了的人,您还问了干什么?”
雪妃道:“本宫只是想关心关心,王后不是一直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吗?”
风琬怡道:“王后担心的是账本,她追查白修仪,不过是孤注一掷。以为能够抓住我们的把柄,然后当成和我们交换的条件。”
雪妃看了她一眼道:“你能否告诉本宫,你这么大胆的原因?当真鹰王再也不回宫了吗?如果鹰王回宫,你以为,你的这些作为,还有活命的可能?”
风琬怡从不见慌乱的眼神略略虚无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她才道:“奴婢一切都是奉命行事。生死有命,也无暇去管。”
雪妃也说不出什么,又将茶杯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在口中,假装品茶。
风琬怡道:“娘娘,冬天天寒,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屋子里,您应该出去走走才对。”
听她转话题了,雪妃便放下茶杯道:“你都说了,天寒,那么冷,到哪里去能有在屋子里暖和舒服?”
风琬怡笑起来,道:“去菁华局吧。神禧殿也有地龙,宫女们冬天也会练舞,奴婢陪您去看看。”
雪妃不想去。可是,细细一想,她让自己去大概又有什么道理,便道:“也好,素日里本宫并不喜欢歌舞,偶尔去看看,大概才更觉新鲜。”
到了菁华局,燕飞灵急忙率众迎接出来。今年的元旦,庆典上展示的是今年新编的“百花闹春”,雪妃听燕飞灵简单解说之后,淡淡道:“先跳起来给本宫看看吧。”燕飞灵急忙下去安排。
菁华局自苏涵英、于倩雪和玉雅雯出事之后,飞羽阁独挑大梁的就是孔春儿、孔秋儿这对孪生姐妹。这对孪生姐妹长得那真是一模一样,化妆之后,一个装扮成牡丹仙子,一个装扮成芍药仙子,若非衣服颜色形状都有区别,恍然之间,还真让人分辨不出来。“百花闹春”的剧情就是抓住这她们这个特点来安排,说的是芍药仙子欲争夺牡丹仙子“花王”的位置,用尽心思,牡丹仙子历经磨难之后才重新在百花园中顺利绽放。舞蹈环节连缀流畅,舞姬们个个训练有素,肢体语言丰富优美,让并不很懂舞蹈的雪妃也看得颇为兴致勃勃。
趁着鼓乐喧闹的时候,风琬怡悄悄对雪妃说:“娘娘,舞蹈结束之后,您就将孔春儿和孔秋儿两个人单独留下来。”
雪妃诧异道:“为何?”
风琬怡道:“娘娘还记得当初云妃替手下一个宫女惩治飞羽阁三个宫女的事?”待雪妃点头后,她接下去轻声道:“这两个人正是苏涵英等三人被打击后最大的受益者。”
雪妃听不懂了,轻声道:“你的意思,难道让本宫代替云妃嘉奖她们?”
风琬怡笑着道:“娘娘,您真是慧眼如炬,一说就说到奴婢心里。当初云妃借今日已成昭华的柳无尘之口,要将孔氏姐妹许配禁军统领及副统领。奴婢就是想让娘娘今日就代替云妃下道令喻,将孔氏姐妹分别许配给禁军统领何慕华,以及副统领甄宇驰。”
论及当初,柳昭华准备为孔秋儿配的,乃是当时还是副统领的魏小峰。但是,魏小峰已经被驱逐,替补他的,只能是和何慕华连为一体的甄宇驰副统领。
雪妃脸一沉,生气斥道:“你当本宫和云妃是感情很好的姐妹了?”
风琬怡道:“娘娘,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楚大人当日对您说的,您难道都已经忘记了吗?”
“又是楚大人!”雪妃转过脸不瞧她,心里忍不住暗骂一声。照前一段日子的际遇,这个风琬怡总不会有坏事等着让自己上套,想必如果她办砸了差事,楚风真的会严惩不贷,所以一定尽心尽力绝不敢有差错。想到这儿,雪妃也拿定了主意。带舞蹈结束之后,她果真将孔春儿孔秋儿单独留下,夸奖一番后提起柳昭华代替云妃给这两个宫女的承诺。
孔春儿和孔秋儿一直以为这个好事早成了梦中才能有的幻想,今天居然听雪妃娘娘提起,而且也是云妃娘娘代为托付的,二女欣喜若狂,当下急忙行礼谢恩。
这事情经过内庭,不多时,就成了定居。副总管胡喜带着写有鹰王御笔朱批的王旨,分别到禁军统领何慕华府上以及副统领甄宇驰府上,宣旨指婚宫女孔春儿许配何慕华为正妻,宫女孔秋儿许配甄宇驰为正妻。
转眼便是除夕。就在虞河巷楚宅,五部尚书以及巡防司廷尉尤行舟聚在此处,席上自然还有徐亭、吴曦致两位,楚风坐首位,一桌九人,举杯欢饮。
去年今日,鹰王在朝,这个时间这等规模的聚会,势必受到天眼的窥视,并且如实会呈报上去。未曾举杯饮,人头便落地,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而今时毕竟不同往日,权力交接已成定局,即使没有明旨下达,但是局势变化,鹰王有心将一切交到楚风手里,已是定居。
席间,国务大臣徐亭道:“从创立城邦到建立盟会,再到撤盟立州统一蓬莱,这近二十年的光阴,转瞬即过。蓬莱从一蛮荒之地变成了繁华人间,鹰王殿下可谓老夫心中第一英雄。”
吴曦致道:“如今,殿下已经将这一摊子事悉数交到了咱们手上。各位,咱们可得殚精竭虑丝毫不能有差错才行。”
楚风也笑着道:“是啊,办不好差事,就有愧于殿下所托。”
众人一起举杯对着楚风道:“楚大人,往后的日子,可就全都有赖于你。”
徐亭道:“鹰王之后,楚王当朝,此乃众望所归。”
楚风连连摆手,道:“徐大人,切不可妄言。”
吴曦致笑着道:“‘楚’乃大人姓氏,用作名号甚为不妥。”
礼部尚书齐正卿道:“以吴大人之间,若楚大人接管朝局,当如何称呼才好?”
吴曦致道:“楚大人自天都建邦伊始便追随殿下身侧,无论是担任武职左将军,还是后来接管龙州,乃至如今统率王庭,都兢兢业业从不有半点懈怠之处。固然差事办得好,否则,以鹰王之雄心,也不会将这么大的事业交付在大人之手。更重要的是,大人心之忠诚,有目共睹!”
席间顿时议论起来,言语来往,众人皆点头以示赞同。
最后,徐亭为首,大家商议定下来,新年之后,便推举楚风为新王。号“诚”,继任鹰王之后,为蓬莱第二任主宰者!
“嚓——”,一个犹如落叶飘摇坠地般轻微的声音响起在空气里。众大臣们开心畅饮,谈笑风生,谁也没有发觉。
只有楚风正在喝酒的姿势微微顿了一下。
接着,数道黑影便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集聚而去。
楚府的护卫,个个都受过楚风严格地**,虽然身手算不上顶级,但聚在一起,齐齐进攻,以黑风剑阵的威力,纵使顶尖高手,一时也难以招架。
一个身着黑衣的夜行人被陈彪为首的六个人围住,剑光赫赫之间血液横飞,被围住的黑衣人已然受伤。
又是一个黑衣人从边角落飞窜出来,从后面偷袭,一举将最外围的楚府护卫料理了三个。那三个人都是被刺中右边手腕,捏不剑而已,但是少了这三个,黑风剑阵便算破了,剩下来三个,靠第一个黑衣人最近的,被其急刺几剑扎中心窝。那黑衣人飞起一脚,将死人踢开。然后,黑衣人的兵器就疯狂进攻第二个楚府护卫。泼风般的招式被后来的那个黑衣人给挡住,第二个黑衣人一手抓住第一个黑衣人持剑的手腕,后者怒叫:“你放手!”前者道:“跟我走!”
两个人拉扯不开,第一个出现的黑衣人不得不被第二个黑衣人带着,飞身上了街边的屋子。屋脊连绵,二人借着夜色倏忽之间逃得踪迹不见。
走得很远了,一直被拖着手的黑衣人才挣开钳制。他非常用力将蒙面的黑巾扯下,然后愤然道:“司空长烈,咱们分属不同,你不要胡乱插手我的事!”
将他从楚府拉离的那个人也将面巾除掉,月光之下一张五官鲜明的面庞出现在眼前,果然是上将军司空长烈。
而说话的那个不是别人,正是天眼将军童放!
童放武功不及司空长烈,被司空管到了,非常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闷闷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去虞河巷?”
司空长烈道:“楚风专权,以你的个性,会放过他吗?”
童放闻言忍不住咬牙切齿,要不是身上的剑伤提醒自己今天险些脱不开身,他真要大喝:“我早就该杀了这厮!”可是,楚风本身本事并不在他之下不说,身边护卫如此厉害,纵使天眼横行,今天也不得不承认真的碰到了硬刺头。
司空长烈道:“早在撤盟立州的时候,我就提防着今日,但是,人算不如天算。风云变幻,向来不为我等意志为转移罢了。”
“难道就眼睁睁看他继任自称‘诚王’?”徐亭他们的决议,童放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司空长烈当然不愿意,但是他还是叹了口气,道:“鹰王渴望自由,无意权争,你我又能如何!”
这句话,好像一把尖利的刀,又一次戳在童放心上。他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鹰王始终未将他当成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看待。军权给了司空,政权给了楚风,他呢?只不过一个小小的将军而已。行动受到王庭的限制,编制受到军政司的左右。同样是忠心不二的部下,和司空、楚风相比,待遇真是两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是,真正的局势演变,并不似童放想象中的那样。在楚风还没有正式被推举成为诚王之时,更大的风暴向他以及司空长烈席卷而来。
在司空长烈的强制干预下,童放安分守己没有再对朝臣做出任何越权的行为。但是,后宫之中,动荡不可避免出现。
因为主子要换了,后宫里曾经受过鹰王临幸的嫔妃自然要离开。鹰王没有留下子嗣,她们的安置并不需要太大的麻烦,只需赐给房屋田地即可。但是,内庭迟迟没有消息出来也就罢了,新年伊始,先是惠妃得了重病,接着余昭仪、张昭容纷纷被传染。太医说,这许是疫症。三个人一时都被隔离开来。除了固定的太监送饭,连宫女都不特别派遣。
卯时,晨曦初露,丹凤门,一顶小轿慢慢靠近。在此当值的都尉吴长标命人上前拦截。轿子里是碧华宫的珍妃,递出金牌让宫女冬儿交给吴都尉查看。
隔着轿帘,珍妃轻声慢语:“吴都尉,本宫娘亲突然身体不适,本宫请旨王后出宫探望。”
吴长标接过金牌看了一眼,不错,确实是出自王后宫中的出宫令牌。但是,他还是将金牌交还回去,然后道:“娘娘,请恕臣不能放行。臣接到禁军卫的命令,务必守住宫门,禁止任何人出宫,包括各位主子在内。”
珍妃生气道:“鹰王在时,这也是不曾有过的。你们有何权力,连本宫探望母亲也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