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说:“你在想那个裴倾像极了的人。”
暮晚摇目中一怔。站在廊下的夏容听到杨三郎这么不客气地指出来,顿时有些着急,怕公主会掀案发怒。这三年来,他们都不敢在公主面前提起那个人……杨三郎这是做什么呀?
然而暮晚摇并没有发怒。
暮晚摇手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春景。
她随意的,无所谓的:“那有什么关系。说不定我审美就是这样,喜欢的都是同一类人。我就喜欢这般乖巧听话的。”
杨嗣嘲她:“你连点儿激情都没有,你说你喜欢?”
暮晚摇本不想发火,她这三年来已经很少发火了。但是杨嗣一次又一次地挑衅她,她终是怒了,手指门外:“你给我滚!跟你什么关系,你懂个屁!”
杨嗣从来不惯她。
他长身跃起,拔腿就走,临走了还嘲讽她:“我是不懂你这凑合着过的日子。好歹一个公主,连想要的都得不到,你算什么公主?”
暮晚摇气怒至极,高声喊着方桐等卫士,让卫士们把杨三丢出公主府,不许杨三再来。她和杨三郎站在廊子的左右两边对骂,吵得不可开交。暮晚摇恨不得自己提着棍子把杨三郎打出去,终是把人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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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和杨嗣争吵后,气呼呼地关门回了屋,不许任何人进去打扰。夏容和那靠在廊柱上看戏的方桐八卦道:“殿下好像有活力了哎。”
方桐:“嗯。”
夏容竟然有些欣慰:“看来我们殿下还是适合跟杨三郎这样的人物在一起,应该让三郎多登门,和殿下吵一吵,也许殿下就不会像平日那样总是一个人待着了。”
方桐叹口气。
夏容嘀咕:“还说选驸马呢。殿下都不许驸马在府上过夜,和……和之前那位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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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摇并不理会杨嗣。
杨嗣对她选上的驸马看不上,但这是她成亲,又不是杨嗣成亲。看不上就看不上吧。
只是大约受杨嗣的影响,再看裴倾时,暮晚摇便更加提不起劲。
她可以和裴倾谈公务,但是朝堂上的事情谈过后,她就想赶裴倾走,让自己一个人待着……她觉得自己一个人待着,都比府上多一个男人要舒服很多。暮晚摇怀疑自己哪里有些毛病,可她也并没有哪里不开心。
不好不坏而已。
这一日,暮晚摇刚从外面回来,裴倾便登公主府门。暮晚摇神色冷淡,从车上下来时,看也没看裴倾一眼,提起裙裾就要上台阶。
而裴倾从她的神情,就看出她今日心情不太好,想来是和哪位大臣吵了一顿。裴倾正犹豫着,暮晚摇转脸向他看来:“有什么事,快点儿说。我今日有些累,不留你用晚膳了。”
裴倾将自己身后一位布衣少年拉出来,温声:“是这样,我与这位郎君刚刚相识,感他才学甚好,今年春闱也许榜上有名。便想带他拜见殿下一番。”
他说得这么委婉,暮晚摇却知道这意思,是帮对方行卷。
暮晚摇唇角勾了一勾,敷衍道:“你也是朝廷大官,你用我的名义去找吏部尚书便是。这种小事,不用请教我。”
裴倾身后那位少年脸色有些不堪,羞恼。
他听出了公主的不当回事。
裴倾同样尴尬,因暮晚摇的态度,让他之前的作保变得可笑。他上前一步,跟在暮晚摇身后,还是争取了一下:“殿下,他是南阳有名的才子,殿下真的不多问一问么……”
暮晚摇立在台阶上,脚步突然停住了。
耳边听到“南阳”两个字。
鬼使神差,也许杨嗣训她的话真的影响到了她,也许她下午时喝的酒这会儿有些上头,暮晚摇转脸看向那个一脸不高兴的少年。
她唇角带着一丝笑,像是故意逗弄对方,又像是好奇一般:“南阳才子呀?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言尚的人?”
裴倾眼神微僵。他看向暮晚摇,暮晚摇却好似真的只是好奇,笑容还是那般无所谓的态度。
那个少年茫然。
暮晚摇随口道:“就是你们南阳穰县的县令……”
少年郎君恍然大悟:“殿下说的可是富有‘海内名臣’之称的言郎么?说的可是我们的府君言素臣?”
暮晚摇:“……”
她目光凝住了,失笑:“对。就是他。怎么,他名气很大?”
裴倾脸上笑容已经十分勉强,他放下了袖子,看着暮晚摇。然而暮晚摇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身后的少年,完全看不到他。
那个少年语气称赞:“我们的府君自然名气极大。殿下不知,南阳如今官学、私学之盛,已超过长安。我们那里许多名家、大师都去学堂教书,都是我们府君请来的。
“府君不仅为我们聘名师,还办启蒙学堂,亲自去编书籍。如我这样的寒门子弟,没有来长安的赶路费,他还会资助我等……”
暮晚摇盯着少年眼中的向往神情半晌。
她露出笑:“留下用晚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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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裴倾请来的少年,明显感觉到公主殿下对他们府君的兴趣。要托公主行卷,要入公主门,自然要讨好公主殿下。
所以一晚上用膳,哪怕那位裴郎几次暗示他不要说了,但只要公主愿意听,少年仍绞尽脑汁地想他们府君的事迹。
食案撤下去后,暮晚摇仍不打算结束谈话。她托着腮,目中光若星摇,被少年的话逗得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