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哈哈大笑,回想起与这样一名奇女子共事的辰光,自己平凡的人生也染上几分传奇色彩。
类似的议论流传在京城每一间茶馆,每一座酒楼,无论信与不信,人们都津津乐道。
太平盛世,需要绮丽动人的风流韵事去点缀,比如大唐的步非烟,红线女。毫无传奇可言的王朝,纵然海晏河清,秩序井然,多少也有些黯淡。
孟衍坚持处死范荷时,天子如是劝他道。
安国公听说流言,心知侄子干得出这样的事,又惊又怒,恨不能打断他的腿。
夫人梁氏劝道:“老爷,事已至此,皇上都不计较了,您还计较什么?衡哥儿所为,虽然不成体统,好歹这婚事是有着落了。要我说,一般的姑娘家也降伏不住他,这范姑娘倒是个有手段的,两人成了亲,咱们也省心。”
安国公仔细想想,不禁豁然开朗,道:“说的也是,你明日去看看那位范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妖精,把衡儿迷得晕头转向,命都不要了。”
次日午后,章衡正在值房批阅公文,章徵忙忙地跑进来道:“六哥,不好了,我娘去找你那相好的麻烦了!”
章衡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斥道:“什么相好的,那是少贞的妹妹,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禁得住你们这样说?”
章徵嘴上附和着,心里只有四个字:掩耳盗铃。
梁氏其实一点为难范荷的意思都无,她为章衡的婚事操心多年,范荷的出现于她而言,简直是一道圣光。风流不羁的章徵时常被她责骂,便觉得母亲是个凶神恶煞的夜叉,去找范荷必然不怀好意。
章衡来到范寓,晚词正送梁氏出门,梁氏见了满头是汗的章衡,露出一抹玩味的笑,道:“衡哥儿,你怎么来了?”
章衡低头行礼,道:“侄儿来看看范姑娘有甚需要之处。”
梁氏点点头,道:“我也想着范宣是你的门生,他走了,范姑娘无依无靠,咱们理该多帮衬些。”
章衡道:“伯母有心了。”
梁氏道:“既然你来了,我便走了,大热天挤在一处,没得惹人厌烦。”说罢,用手帕掩住唇角的笑意,登车而去。
晚词臊得满脸通红,转身进门,章衡跟着她道:“她可有为难你?”
晚词没好气道:“你不来,便没有人为难我!”
章衡怕她受委屈,丢下公务,顶着烈日赶来,反被她冲了这么一句,心中不快,也没说什么。走到屋里坐下,晚词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坐在榻上看书。
章衡吃了两口茶,幽幽道:“你在皇上和太子面前说我什么了?”
晚词神情一僵,目光并未离开书页,有些不自在道:“我没说什么。”
章衡冷笑道:“没说什么?那太子为何对我说,勿要总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让你听了不是滋味,难怪要走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流调(中)
晚词默然片刻,笑了笑,转过脸来看着他,道:“我当你多大度,终于憋不住了。我与你无名无分,也不曾卖给你,我要走你管得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救命之恩,觉得我是你的人,凡事都得听你的,不能有丝毫违逆。还说没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你这比挂在嘴边还厉害呢!”这番话刻薄极了,却有一部分是真的,章衡被刺中隐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冲冲道:“我管你是怕你出事,你小人之心才会觉得我以恩公自居辖制你。你这个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我若不辞而别,你不知怎么闹呢!”晚词冷哼道:“你是什么稀罕物?要走便走,我若拦一下便是贱骨头。”章衡怒极反笑,道:“好清高的大小姐,白眼狼都比你有良心。我若不是看你孤苦伶仃的可怜,才懒得管你!”晚词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可怜,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榻上跳起来,浑身炸毛,双目圆瞪,道:“我没良心又怎么样?当初是我求着你来救我不成?实话告诉你,我若知道是你,宁愿死在那里也不会跟你走!”
晚词默然片刻,笑了笑,转过脸来看着他,道:“我当你多大度,终于憋不住了。我与你无名无分,也不曾卖给你,我要走你管得着么?你不过就是仗着救命之恩,觉得我是你的人,凡事都得听你的,不能有丝毫违逆。还说没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你这比挂在嘴边还厉害呢!”
这番话刻薄极了,却有一部分是真的,章衡被刺中隐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气冲冲道:“我管你是怕你出事,你小人之心才会觉得我以恩公自居辖制你。你这个人总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我若不辞而别,你不知怎么闹呢!”
晚词冷哼道:“你是什么稀罕物?要走便走,我若拦一下便是贱骨头。”
章衡怒极反笑,道:“好清高的大小姐,白眼狼都比你有良心。我若不是看你孤苦伶仃的可怜,才懒得管你!”
晚词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可怜,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从榻上跳起来,浑身炸毛,双目圆瞪,道:“我没良心又怎么样?当初是我求着你来救我不成?实话告诉你,我若知道是你,宁愿死在那里也不会跟你走!”
章衡脸色铁青,真想掐死这没良心的女子。他站起身,晚词怕他动手,下意识地拿起旁边桌上的花瓶。两人实力悬殊,别说花瓶,就是给她一把菜刀,也不是章衡的对手。章衡看她一眼,出门而去。
晚词放下花瓶,泄气似地坐在榻上,过了一会儿,才发觉自己的话有多过分。章衡其实无甚不是,纵然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居功自傲,也是人之常情。是她太贪心了,受了恩惠,还不想认账,哪有这般便宜的事啊。
在鲁王府时,她习惯了与宋允初恶言相向,如今不自觉地把这份遗留下来的恶气施加在章衡身上。章衡何其无辜?若不是她,他本可以娶一个贤惠的妻子,生几个乖巧的孩子,合家欢乐,美满无缺。
他偏偏想不开,要去鲁王府看她,陪她陷进这片不见天日,深不可测的沼泽。
晚词越想越愧疚,又拉不下脸去道歉,烦闷了几日,章衡因一桩小事被御史弹劾,天子贬他去义州做知州。明眼人都看出这是他欺君的惩罚,晚词益发过意不去,入夜由密道走到他房中。
章衡刚洗完澡,只穿着一条月白纱裤坐在椅上擦头发,听见响声,眼角余光一瞥,起身便走。晚词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他神情冷淡,身上却热腾腾的,散发着澡豆的香气,潮湿的长发披散,衬得肌肤雪白。
这样好看的人,晚词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被恶魔附身了才忍心出口伤他。
挤了半晌,道歉的话还是挤不出口,低头看着地面,问道:“你几时动身去义州?”
章衡甩开她的手,道:“我是什么稀罕物,你管我几时走?”
晚词道:“这一去不知待多久,听说那边冬天冷得很,我只有一件狐狸皮袄子,你告诉我期限,我好让裁缝再赶制一件。”
章衡听她的意思是要和自己一起走,面无表情道:“你去做什么?那边穷乡僻壤,有许多高丽人,日子不太平。”
晚词抬头看他一眼,道:“我在浮山县做师爷,破了许多陈年旧案,杨知县佩服得五体投地,对我言听计从。我那时好高兴,没有你,我才能体会到这种高兴。我想我们就像两棵树,你太过高大,替我遮风避雨,也挡住了我的阳光。”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根连着根,分开久了,我便要枯萎,看什么都没意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毕竟是圣人的话,我不是圣人,做不到。”
所以,我回来是形势所迫,亦是思念所致,你可明白?
这话不必说,章衡也明白,心像雪狮子向火,酥了半边,抬手捏住她的下颌,左右端详那两瓣樱唇。
晚词道:“你看什么?”
“看你这嘴是怎么长的,一会儿比刀子还快,一会儿比蜜糖还甜。”章衡咬了一口,又爱又恨道:“当初在香铺遇见你,我便想这姑娘尖酸刻薄,谁娶了谁倒霉。”
晚词翻他一眼,道:“那你还不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