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清嗯了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便对周椿多嘴一句:“上官家的不是好人,周堂主少与他们来往吧,那日之后老大很痛苦,作为亲人,你不该由着他胡来,他没有病,他只是独特。”
周椿一怔,紧接着她又听见丁清道:“芸芸众生都是一个模子的,只有他不一样,这样独特的人,应该被珍惜才是,不应该让他变成芸芸众生。”
她没有责备,可周椿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般,整张脸都有些僵硬了。
丁清走得很快,那边孔御和黎袁峰说完话想再看她一眼都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客栈里已经没有少女的影子了。
周椿后知后觉地坐回椅子上,脑海中嗡声一片,皆是丁清说的话。
周椿忽而明白过来为何舅舅会喜欢上丁清,因为她也独特,像她这样想法的人,也不会是她口中的芸芸众生之一。
丁清出了客栈便一路朝周笙白的方向跑去。
周笙白一眼就看见她了,小疯子没有前去找周椿时的雀跃,反而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他跟前了也没有露出一次笑脸。
周笙白的掌心落在了她的头顶,温声问:“怎么了?”
丁清抿嘴,方才听说的话,她不知要不要告诉周笙白。
她有些惋惜小镇的人遇上灾难,也惋惜那个只有一面之缘年纪轻轻心思单纯的店小二,她知道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若不是雪姻融化了冰山,便是有比雪姻更厉害的人找上门了。
丁清很难不想到那个人。
她认识的人不多,能算得上厉害的屈指可数,即便丁清不愿意承认,也不愿去回想,可不得不说,永夜之主是极其神秘的存在,他的神秘,便源于他的厉害。
丁清想,也许雪姻和周笙白也算得上朋友,这个世上能理解周笙白的人不多,世人好像都瞎了眼,看不见她老大的好,只有雪姻送过他珍珠。
也许……周笙白也在意着对方的安危。
丁清终于还是开口:“我在客栈听到了一些事,事关雪姻姑娘。”
周笙白脸上的温柔有一瞬凛冽了些,随后那些寒意渐渐消融,他嗯了声。
丁清继续道:“冰山融化了,小白花被淹没了,仙水镇也没了,雪姻养了一屋子的珍珠全都落在了水里,被西堂的边境守卫带到风端城来。”
丁清抓着他的袖子,昂起头认真地望向对方:“老大,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周笙白没回答,等丁清又问了他一遍,他才说:“我知道了。”
不过片刻,他又问:“你想去看看吗?”
丁清一时没明白过来,雪姻不是周笙白的好友吗?与她并无感情的。
周笙白说他知道了,便是他早就知道了,在那些边境骑兵从客栈前路过,身上带来的些微寒气与拜天冰山的气味相同时,他就大约猜到了。
只是他没提,也没打算回去看看。
若雪姻真出事了,无非就是个死,他去了也没用。若她没事,冰山就是她自己融化的,害了满镇的人,周笙白也不愿去见。
不过周笙白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他们的存在特殊,刀枪不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致命的弱点。
第72章 [vip]
仙水镇成了一片汪洋, 在春季里结了薄薄一层冰,一些残败的屋瓦突出水面,漆黑的瓦檐上贴着两朵玉生白花, 花朵周围覆盖着冰霜。
前几日这里还曾欢声笑语庆贺落花节,现下便沉寂得风都吹不起波纹。冰山融化成川流,这些水还会继续沿着周围城池流淌,直至哪一日将仙水镇重新还给人间。
丁清与周笙白没去仙水镇看,那里无非是寂静无声, 成了望不到边际的白。
西堂边际出了这么大的事, 司家的确再没心思将比武招亲做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 叫许多人接连退出,最后剩余能上台比试的也就只有那几个, 谢嵐便在其中。
次日司家门前的擂台上又起了混战,最终谢嵐获胜, 如愿抱得美人归。
丁清早知道司家的比武招亲早已内定了谢嵐, 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兴趣, 她听到比武招亲结束时,人已经到了西堂与中堂的交界处了。
小城里的人倒是挺多, 几乎每家院子里都种了桃树,三月底桃花已经盛开第二轮了, 淡淡的芬芳迎着刮过街边的风,有些沁人。
客栈的院子里也种了几棵,淡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了一地,将地面铺地软绵绵的。
掌柜的把那些未落的桃花做了好吃不腻的桃花糕, 丁清很喜欢吃。
西堂境内闲来无事要谈的话无非就两个, 一个是南堂谢家与西堂司家结亲, 一个便是仙水镇被川流淹没。
那日孔御在客栈里神秘兮兮说出来的话,司家最终没兜住,闹得境内皆知。
即便快到中堂,丁清也能听到许多说法。
小客栈内几个传闲话的都是普通人,学了些捉鬼之术,却看不穿丁清是鬼,应当是野路子的。
其中一人道:“你可知因为西堂边境冰山融化之事,把东堂上官家的人都引来了?”
听到上官家,丁清没忍住竖起耳朵。
上官家会知道也不稀奇,丁清就在风端城内见过上官家的人,那人断了一只胳膊,后来周笙白告诉她,那好像是上官家的长子,只是并未参加比武招亲,就像是路过凑热闹的。
“东堂距离西堂最远,没事儿跑到西堂来做什么?何况那件事还出在西堂边境。”另一人咬了口牛肉,不解。
那人回答:“自然是与那个传说有关,你难道没发现东堂近些年都没再管捉鬼之事?先前仗着与周家好,他们东堂内出了恶鬼就总让中堂的人去捉,他们上官家蒙头不知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会不会是东堂没落了?他们本就是用药用毒用蛊的,想捉鬼的都跑去学符学剑了,学医出不了风头,就是那些收钱捉鬼队伍里的医师也是分钱最少的那个。”
“你说这话不过过脑子?如今上官家当家的堂主当年号称什么?鬼见愁,活神仙,医死人,药白骨,魂魄离体的都能被他给拉回来,东堂怎么会没落?”男人喝了一口酒,笃定道:“必是另有所谋。”
“他能谋什么?”另一人问。
男人呵了一声:“我若知道,我不就是上官堂主了?哈哈哈……但他来西堂,必与他所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