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叫沈悸北睡过去,却也不敢碰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喊他。
身后站着的将士也慌了神,他们从未见过将军这样,眼里含着厚重的水雾,声声凄厉,几乎要哭出来了。
终于等到太医过来,那太医只上前看了沈悸北一眼,就叫人马上把沈悸北移到帐篷里,身后的短刀还未拔除,她亦不敢去动。
清河王与两个双胞胎也闻讯赶来,没想到会碰见这样的场景,眼见萧娓安手抖的几乎要抱不住人了,清河王赶忙上前。
“你别动,叫你哥哥来,他现在这样需得走的稳一些。”
是了,她手抖的不成样子,根本稳不下来,一不小心摔了他可怎么办。
“好,好,哥哥,哥哥你快带他回去,快带他回去。”
平日里多有主见的人,现在慌的只会重复话语。
萧铮绩赶忙上前一步将沈悸北接过,抱在怀里小心的往回走,那一双手,无力的下垂着,萧娓安这才发现,他手腕上竟然全是干涸的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磨破似的。
她再也忍不住,从眼眶里掉下一串泪来,急急忙忙跟着萧铮绩身后,也不去管身后一万清河军。
沈悸北整个人趴在床榻上,流出的血弄脏了床垫,萧娓安没有去看,只是伸手抚着他苍白的脸,手一抖一抖的。
“郡主,您请让些位置,微臣要给郡马拔刀了。”
萧娓安忙将中间位置让出来,手还紧紧握着沈悸北的,那刀扎的深,还好位置偏了些,不然便神仙也难救了。
她吸着鼻子,第一次狼狈到落泪,身边这么多人,每一个敢劝她的。
安定郡主,自懂事起,就再未掉过眼泪,她总说,哭,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然而当事情真的发生时,她才知道,除了哭,她什么也做不了。
“你们按着些郡马,免得他要挣扎。”
萧娓安听了擦擦脸上湿润的痕迹,就小心的抓着他的手,将他抓牢了,萧铮山也上前稍微按着点他的身体。
她眼睛紧紧盯着那柄短刀,眼看着太医拉起长袖,将手握了上去,然后,猛的向后一拔,干脆利落的一下,鲜红温热的血争先恐后的飞溅出来!
身下摁着的人突然剧烈的挣扎了一下,只是很快的,又力竭的不再动弹。
“快,将药材摁上!”
太医身边的药童忙将手里的药摁在沈悸北伤口上,为他止血,然后仔细替沈悸北缠好绷带。
“今晚郡马怕是会发热,郡主可好生照料的,若是熬过去了便好,若是没熬过去……郡马身子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其实并不对身子弱的郡马的抱有太大希望,只是郡主目光灼灼的,实在叫人不敢说出来,只好给她一点希望。
当听到后半句话时,萧娓安心像是被人生生撕裂了似的,痛的四肢百骸都动不了了,她想怒斥太医,什么叫没熬过去?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哑的不行,只有眼泪,不要命的往外跑。
清河王刚从下属那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得知还有一个刺客没有捉到,就去排查了,哪知道刚回来,就看见宝贝女儿落泪的样子,当即大惊。
两步步并一步上前,宽厚的手掌都颤抖着,“女婿他,他不行了?”
其实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他流了这么多血,身子又这么弱,怎么熬的过去?
只可惜,这孩子在世的时候,他从未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直到人死了,才知道他是个好的,对娓安也是真心的。
清河王伸出手拍了拍萧娓安,正想叫人节哀顺变,却看见对方猛的抬起头,一双肃厉的眼睛,带着血丝,看他的时候凶狠的不得了,“他才不会死!他会永远陪着我的,他晚上还会缩在我怀里叫我抱他睡觉,明天还会起来跟我撒娇不想起床,他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清河王被吓了一跳,从未被女儿这样陌生看过的老父亲,即便知道情况不应该,还是觉得有些委屈。
幸好萧铮绩有些理智,赶紧上前去把人拉到一边,悄声说妹夫还没死呢,只是熬不过去就不好说了。
又是边关,药材也并不那么好。
清河王看着女儿坐在沈悸北身边,像是冻了的雕塑似的,就觉一阵心疼,终是咬咬牙,喊两个儿子带上太医,去最近的城镇里购买药材,只要是给沈悸北用的,全部都要最好的!
“你都在这看了一天了,歇一歇吧,在咱自己的地方,还能让他出事了不成?”
清河王打从心底感谢沈悸北救了他闺女,却也心疼她闺女不知疲倦的坐在沈悸北床前,就像是,她的人生里只剩下他了,除了看着沈悸北,她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那个人抓到了吗?”
萧娓安开口,问的就是那第一个,站在最后方想刺杀她的人。
“他知道自己走不了,已经服毒自尽了,看身上的东西,可能是宫里人。”也可能是遭人陷害的。
清河王不愿相信,昔日与他共患难的血亲兄弟,会对他的孩子下手!
“父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了他的人的。”
萧娓安声音幽幽,竟让清河王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沈悸北出事了,我要他们全部陪葬!”
那眼神在一瞬间狠厉起来,声音带着尖利刺人耳膜。
清河王噤声,他没有资格要求娓安什么,甚至于,如果真的是那位,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郡主,药来了。”
药童手里捧着药碗过来。
一整碗药,泛着浓稠难喝的黑色。
萧娓安将趴在床上的人扶起,抱在自己怀里,就着药童的手舀起一勺药喂到沈悸北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