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并不认识秦珏,但见对方气喘吁吁地来找他,料必有事。正好他在此处也坐得甚是无聊,于是便向母亲与申国公夫人告罪之后,下了台阶与秦珏走到一旁。
“这人是谁啊?”申国公夫人张氏问李婉华。
李婉华摇头:“我亦不认得。”
“我知道他,他是闵恩侯府的庶子,母家是做香料的。姐姐你最喜欢的那款冰梨香便是他家铺子里头的。”祝敬云十三岁的弟弟一边啃着果子一边道。
申国公夫人听了,笑着对李婉华道:“顾公子交游倒是广泛。”
申国公夫人语气中并无讽刺之意,李婉华却还是听得有些不舒服,笑容勉强道:“也不一定就是朋友。璟儿他为人宽厚,就算是素不相识的来找他帮忙,他也总不好意思推却。”
这边顾璟跟着秦珏走出去一段路,秦珏瞧着近处无人,便急急道:“顾公子,姚晔姚公子刚刚到此,觉着身体不适想要回家,可是郡王非要拉着他打马球,你能不能去给姚公子解个围?”
顾璟眉头微微一皱:“人在哪里?”
秦珏指着看台一侧的夹道,道:“就在那里。”
夹道内,李逾看着姚征兰饶有兴致道:“你推我做什么?想让我也摔一跤,以报当日之仇?”
姚征兰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厌烦,感觉比起暴露身份的威胁来,得罪他都是小事了。
她抬起头望向李逾,面无表情道:“郡王既然收下了玉料,那我们便是两清了。上次我说过了,我并无意高攀郡王,还请郡王自重身份,莫再纠缠。”
“纠缠?这个词用得好。”李逾向姚征兰这边迈近一步。
姚征兰后退一步。
李逾轻笑,再进一步,“我这个人啊,就是有个怪癖,想要攀附我的,我不屑理睬。可如你这般不想攀附我的,我却偏要贴上去。你猜最后众人会说是你攀附,还是我低就呢?”
姚征兰已经退到了墙边,退无可退,她看着李逾这无赖的模样,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可这灵光一现下生出的念头,却让她的脸色更白三分。
“郡王,虽然时下断袖分桃也不是什么世所不容的稀罕事了,但、但我身为男子,真的不好男色。”她结结巴巴道。
李逾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姚征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她其实有点想落荒而逃,又怕两寸厚底的鞋会让她摔倒。
李逾笑得直不起腰来,一手撑在姚征兰肩旁的墙上。
姚征兰转过身子就想从另一侧离开。
李逾另一只手把装着玉料的盒子往墙上一怼,将她圈在里面,好容易憋住笑,提醒她:“姚公子小心,若是再将这块玉料摔碎了,你还有的赔吗?”
说话间,他温热的气息都拂到了她的脸颊上。
姚征兰寒毛倒竖,这么近的距离让她连头都不敢抬,脑子里拼命想着这样的情形换做哥哥会怎样应对?是不是该给他一拳?能动手吗?万一惹恼了他,他还手怎么办?被打还是小事,在打斗过程中被他发现了身份怎么办?
李逾看着她那两排浓密的长睫如风中蒲草般惊颤不安,心里只觉得可怜又可爱,遂凑过脸去,就在她快要忍无可忍的僵硬中语带笑意地轻声道:“姚公子请放心,本王,也不好男色。”
“李逾,你在做什么?”这时近旁忽传来一声顾璟的轻斥。
李逾如被人揪了小辫子一般瞬间松开撑在姚征兰身体两侧的手,转过身一脸无辜:“没做什么啊,就跟姚公子说说话而已。”
见顾璟来了,姚征兰一直紧缩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鼻子微微一酸,竟有些想哭的冲动,捏着拳头硬是忍住了。
“你要办的马球赛,旁人忙得团团转,你倒在这里躲清闲,还不快出去。”顾璟道。
“出去出去,我这就出去。姚公子,我们走……”
“他留下,我有话对他说。你先出去。”顾璟道。
“什么话啊?我还不能旁听?”李逾不干了。
“公事,你不便旁听。”
见顾璟坚持,李逾很不高兴地走了。
“不是叫你不要来吗?”顾璟对姚征兰道。
“家里逼着来,我想着趁此机会来将玉料赔给郡王也好,省的将来再因此事与他单独见面……谢谢顾大人为我解围。”姚征兰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你回去吧。此处人多眼杂,你委实不该露面。”顾璟道。
姚征兰深觉有理,刚欲离开,顾璟的常随江云忽然找过来道:“少爷,娘娘找你呢。听郡王说姚家公子来了,娘娘也想见见。”
姚征兰:“……”
“知道了。”顾璟道。
江云离开后,两人相顾无言。
“过分推三阻四,只怕更易惹人怀疑。要不,我去台下见个礼好了。”姚征兰不想把责任都交给顾璟一个人去担,主动道。
顾璟明白自己也不能过分袒护她,有些事情你越是遮掩旁人便越是好奇,倒还不如坦然些的好。
“也好。待会儿你就站在台下,不必靠近。”他道。
姚征兰跟着他来到看台下面顾祝两家的坐席前,遥遥地向李婉华和申国公夫人行礼。
李婉华看着台下与顾璟站在一处的“姚晔”,只见其人秀姿玉貌眉目粲然,除了气势上稍有不如外,单就外貌而言,居然没被她那闻名京师内外的儿子给比下去,心中不由暗暗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