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照眼中的希翼一瞬收敛,她半垂着眼眸,难掩失望。
她不懂,互明心意的人,又是夫妻,应当比她与明云见现下相处要更亲密才是。
桃芝端了热水入屋,将两人之间的气氛打破,浴桶内的水装满了之后,祝照才走到屏风后褪去衣衫。
身上还留了件肚兜时,房屋里的烛火跳了两次,祝照小心地侧过脸,探出屏风边上看去,瞧见的是明云见背对着自己,单手撑着额头正在翻书的身影。
祝照心下噗通跳了一瞬,有些恍然,却又不太确定。
她入了浴桶,热水泡遍全身,祝照的双手抠着指甲,仿若发呆,却想了很多。
明云见说喜欢她,但未碰过她,倒不是她急欲行夫妻之事,而是若是互相喜欢的人,怎会不起旖旎心思?
她没特别喜欢过什么人,唯一特别喜欢的便是明云见了,便是她不确定这是否是男女之情,也喜欢与明云见亲近。
他牵她的手,她心中欢喜,若能依靠在他的怀中,祝照更是高兴。
她有好奇之心,有时想去试探亲密,但方才明云见未朝屏风这边看来,可见他对她……还是没那些兴趣。
他……喜欢她吗?
沐浴之后,祝照披着厚衣裳出了屏风,明云见看书入神,并未抬头。
待到祝照躺在床上,几乎入梦了,她才听到了些动静,明云见离开房间了。
次日除夕,早间天蒙蒙亮,长宣城中的第一道鞭炮声就响起来了,紧接着啪嗒啪嗒,白鹤客栈门前一条街的路上都有人放鞭炮,家家门前挂着红灯笼,迎接新的一年。
祝照起床时,自己住的小院里已经热闹起来了。
桃芝早间出门买了红纸与笔墨回来,带着几名夜旗军将长桌摆在了院子里,小丫鬟声音尖细,扬声说话时就连威武的夜旗军都必须得听话。
祝照推开门朝外看去,正好见到桃芝与小松各拿了一根笔在那儿比谁写的字好看,三名夜旗军两名也拿剑在地上笔画,瞧谁认识的字多。
另一名抱着长剑站立,下巴上蓄了胡子,瞧着比这些人年纪都大些,沉稳着仿佛在看一群傻子。
祝照朝他们走近,站定在桃芝与小松身后,瞧着才发现,小松认真写的字居然比她写的还要好些,有些临摹明云见的书法风格,规矩有力,堂堂正正。
“王妃。”两名夜旗军瞧见祝照过来,连忙行礼。
桃芝放下笔站在一边,小松回头与祝照笑了笑,果然如明云见说得那般。
他是个机灵鬼,谁对他好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便有恃无恐,没了规矩。
祝照问:“怎不见王爷?”
“昨夜王爷与友人有约,尚未归来。”夜旗军道。
祝照哦了声,又问:“王爷的江湖友人,都是些什么人?”
“跑江湖,打听消息的为多。”夜旗军言罢,又道:“王妃写门联。”
祝照抿嘴一笑,握着笔走到长桌边上,瞧着大家在纸上写的字,想了许久才写下了两句,又觉得不好,故而抄了几句吉祥话来。
小松站在一旁,讷讷地看了祝照许久,又背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了一沓纸。这些纸是他早间写好的,昨夜明云见离开时给了交代,如若祝照问起他出门原由,便一句句与她对上。
结果祝照起床,出了提了两句问,便没了下文了。
难道她不在乎了?
第50章 心潮
明云见此次在长宣城会面的友人的确是江湖上号称轻功卓绝的义士, 但他也是个飞贼。
此人年过三十五, 与其师兄二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头,但他与他师兄名声不一, 一个悬壶济世,一个专打听消息贩卖, 是个十足的梁上君子。
此人名叫霍海, 夜旗军中与他相熟的, 也叫他一声‘祸害’, 嵘亲王在景州山上养私兵的事儿,便是他告诉明云见的了。
霍海当初被人诬陷谋财害命, 大理寺趁着他受伤之际将人捉了回来,明云见机缘巧合救了他一命。这人也有江湖义气,从那之后便与明云见成了好友, 帮着明云见在江湖上打听一些当地官员的消息, 明云见的计划他虽不知,但也猜出了些许。
除夕会面, 霍海在梦歌楼里包了间大室,等着与明云见到来叙旧,结果明云见推了去梦歌楼的行程, 而是选在长宣城中的书香茶馆里碰面。
霍海到书香茶馆明云见入座的雅间时瞥了一眼门前站着的夜旗军,见到明云见正坐在茶桌旁饮茶, 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道了句:“文王的小跟班儿,我的小徒弟呢?”
明云见眼眸不抬, 浅尝茗香道:“他找到亲人了,寸步不离身。”
霍海得明云见许可,坐在对面,他与明云见相处与朝中官员不同,他是明云见的朋友,双方平辈,也不拘泥于尊卑。
“祝家人不是都死光了吗?他爹娘全葬身火海,哪儿来的亲人?”霍海喝不惯茶,但他也知晓明云见从不饮酒,于是自己抓着桌上小碟里的瓜子嗑。
还不得明云见回答,霍海就哦了声,恍然过来:“你说他的亲人,是你去年娶进门的文王妃吧?”
“嗯。”明云见点头。
霍海啧了啧嘴:“要说祝家是真的太惨,他们一家死时屋里还有许多小孩儿呢,小松好似是……祝府奶娘之子吧?”
当初祝家房门四锁,狗洞都被人封住了,凡是在祝家里的都没能逃得出去,除了祝照与一小孩儿。
祝照当时六岁,躲在了祝晓书房的书画缸内,祝晓的书房后院有水,那处地湿,大火烧过去较慢,她才得以活到明云见带着夜旗军过来相救。
小松没那么走运。
小松的娘,是祝照的奶娘,祝照母亲生她是早产,身体不好,奶水也不足,祝照幼时一半是喝奶,一半是喝药长大的。祝府奶娘在喂大了祝照后没多久,自己又怀了一个,祝家出事时,小松也才三岁左右。
小男孩儿走路还不算稳当,被大火围在其中,抱着一棵小松树死不撒手,那棵松树是他出生时他娘种下的,而松树下躺着的,是他已死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