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年关将近,县城里的许多大户人家都开始提前预定卤肉,卤肉这会儿能放住,哪怕是十天半月不吃,在这大冷天儿里也不会放坏。
很多人家讲究正月十五前不往外花钱,所以各种东西都得在腊月里提前备好,原先人们喜欢备些瓜子花生酥糖等干货,现在大多数人家都想备一些卤肉,反正这卤肉也能放的住,想吃的时候放锅里稍微蒸一蒸就好。
福临楼与福满楼接到了大批量的卤肉预订单,最终全都汇聚到了叶桂枝这儿,刚学会敲算盘不久的苏崇梅帮叶桂枝算了算,大概得卤掉三百头猪,才能将这么多的订单给满足了。
如今已经进了腊月的门,叶桂枝算了算,距离过年不到三十天,她每天至少得卤十头猪才行……那可是十头膘肥体壮的猪啊!
叶桂枝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愁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同苏崇梅说绝对不能再接订单了,还让苏崇梅想想办法,将这些订单都给退掉,一天卤两头猪已然是她的极限,卤十头猪,那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可福临楼与福满楼都已经把那些订单给接了下来,哪是说退就能退的?
要是真把订单给退了,福满楼和福临楼的口碑就砸了。
苏崇梅与佟掌柜说了这个事儿,佟掌柜捧着甜津津的梨膏汤喝的津津有味,苏崇梅摸不准佟掌柜的意思,也不敢多问,左等右等,等到佟掌柜把那碗梨膏汤喝完,她终于等到了答复。
佟掌柜咂摸咂摸嘴说,“福临楼暂时关了吧,年关将近,家家户户都忙着在自个儿家里鼓捣吃的,去酒楼吃饭的人本来就少,福临楼关了,福满楼还开着,要是有食客想吃,那就来福满楼这边吃。”
“福临楼后面不是还有两个院子么?你找人把那两个院子的墙根下都砌上灶台,然后再从福满楼这边调过去一些人,全力卤肉,杀猪切肉的事情就别让你三嫂动手了,她只需要把麻布香料包给弄好,然后帮忙掌控着火候就行,那些出力气费工夫的活儿就交给小厮来做。”
“原先两个灶台齐齐上手,一天能卤两头猪,现在砌它二十个灶台,看一天能不能卤二十头猪?你同你三嫂说一声,过年就是累,不过赚的也多,这么多卤肉订单如果能吃下去,那来年就能去府城或者是省城安家置业了!”
叶桂枝听后‘大受鼓舞’,欣然答应。
实际上,叶桂枝想的是,等这么大的生意做完,家里藏着的那些银票和金锭子就能拿出来花了,现在她和苏崇文手头虽然捏着巨富身家,但一直不敢露出来太多,生怕别人给来个灵魂拷问——你们夫妻俩原先一穷二白的,是怎么赚到的这么多银子?
佟掌柜花钱找来了泥瓦匠,一上午的工夫就将灶台给砌好了,福临楼正式宣布关门,叶桂枝就开始带着那些福满楼和福临楼的伙计小厮开始忙活。
负责杀猪的人被派了出去,优先到梧桐庄去收那些打算卖猪肉的人家,杀一头就往福临楼拉一头。
在养猪上展开‘赛跑’的张春芽和李大妮已经成为了梧桐庄的养猪大户,单单是她们妯娌俩,就给福临楼供应了五十多头猪。
张春芽现如今学聪明了,她会做人,把那些已经不生蛋的老母鸡也挑出来一批宰了,以接近于送的价格卖给了福临楼,说是让叶桂枝试试,看这些肉质肥厚的老母鸡能不能卤,如果能的话,那就把这些老母鸡也都给卤了,如果不能卤的话,那就拿去福满楼煲汤,老母鸡汤的味道怪好喝的。
叶桂枝看着福临楼的伙计拉回来的那几十只母鸡,挑了挑眉,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她同那负责采购的小二说,“只要是肉,都可以卤。不过卤猪肉和卤鸡肉略微有些差别,得换种卤汤。”
“我给你念,你记着,把这调些香料都给我买回来,我重新配一些麻布调香包,咱试着卤几锅鸡!卤鸡肉、卤鸡翅、卤鸡杂……这都是味道极好的吃食啊!”
鸡肉与猪肉不一样,猪肉油多,卤汤得多添点酸味才能把猪肉的腻味给盖住,但鸡肉偏瘦偏柴,能用的卤汤就多了去了,叶桂枝想试试甜辣口味的,这种口味的卤味能经得住放,大冷天里吃起来更觉得爽,几口下去,全身都能热乎了,说不准还能出出汗。
得亏有杨绣槐帮忙带着孩子,不然叶桂枝还真忙活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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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崇文是腊月初七到的家,他一进县城的城门就闻到了那熟悉的卤肉香味,循着香味,闭着眼都能找到家门。
现如今的苏崇文已经不是苏秀才了,他是苏举人。
叶桂枝忙着卤肉,压根没注意到苏崇文到家,还是杨绣槐眼尖,她瞅着一个身形熟悉的人进屋,然后就听到了自家孙女在啊啊呀呀的叫,就进屋看了一眼,这么一瞅,老泪都留下来了。
“崇文,你回来啦?!”
在杨绣槐眼里,苏崇文黑了,瘦了,不过看着比秋天走的时候要精神了许多,眼神也坚毅了不少。
苏崇文也有点鼻酸,刚想开口,就见她娘从墙根下抄起一个扫把来,追着他就开始满屋子地撵。
“你怎么这么狠心,不知道家里人都担心你吗?出去这么久,连个信都不往家里送!说好十一月就能到家的,我和桂枝等到十二月都不见你回来!要不是相信有你闺女的运气罩着你,我和桂枝的眼这会儿都哭瞎了!”
扫把高高地举起,轻轻地落下,杨绣槐假装出了一下气,然后伸手替苏崇文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崇文,这一趟顺遂不?考的怎么样?”
苏崇文摇头,“考的还行,又是一个第二。不过这一趟不顺遂,见了一桩命案,那么多人的脑袋在菜市场上被砍了下来,我给吓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足足缓了半个月才从那噩梦中缓过来。”
第37章 入v第十五章
说起自个儿遇到的那一桩命案,哪怕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子,苏崇文依旧心有余悸。
“娘,桂枝,原本我还有些不甘心,觉得自己工夫已经下到位了,怎么就次次都要被人压一头?看了那次全家抄斩的事情之后,我突然觉得被人压一头也挺好的,树大招风,还是闷声发大财比较好。”
“被抄家的人是京城望族,听说已经发达了三百多年,家中的顶梁柱是当朝三品大员,还被陛下委以重任,派去北疆那边当起了封疆大吏。”
“去年我爹一直说冬天怕是会遭灾,还早早地把白菜都收回了家,结果咱那边并没有下多少雪,你猜怎么着?那雪都下到北疆去了!”
“我听京城的人说,北疆的雪下了有一人多高,最薄的地方都有齐腰深,可怜北疆的老百姓,很多人都是睡梦中被大雪给活活压死的,一夜之间,人畜死亡无数。”
“按理说,这是天灾,怪不到官员头上,当朝陛下也不是一言不合就摘人脑袋的凶主,可那三品大员胆大得很,当朝陛下从国库里拨了三百万两雪花银去赈灾,那三品大员居然贪墨了两百八十万两,谁能想到北疆的天气反常,盛夏时,居然酷热无比,累积了一东一春的冰雪全部消融,北疆又出现了了百年难得一遇的洪灾……”
“天灾中故去的人都未得到妥善的安置,那地方又爆发了瘟疫……一连串的事情就如佛祖手上的念珠一样,一件接着一件,那三品大员做的事情惹得当朝陛下龙颜大怒,直接摘了九族的脑袋。”
“看告示上说,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待哺幼儿,再加上伺候的奴婢小厮嬷嬷门房等下人,合族两千四百余人,全部处死,流的血从菜市场一直流入了京苏运河,百里飘红,砍下来的脑袋都能摞个小山包出来。”
杨绣槐何曾听说过这样的大场面,当下就被吓得腿都软了,她怀中紧紧抱着苏鲤,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乖乖,两千四百余人都得砍了头,那刽子手该有多累啊!你大嫂二嫂家养的猪一共五十多头,屠夫杀猪都忙活了好几天……乖乖,崇文,你说你这次考上举人了,是不是就能去谋缺当官了?”
“你可一定得当个好官,咱不求当什么三品大员,只要全家能安安稳稳的就行。你也别总想着往上爬,能像咱们县的县太爷一样当个清闲的官儿就好了,管着一县之地,全家不愁吃穿。”
叶桂枝跟着也是一脸的紧张。
苏崇文闭上眼,把背靠在墙上,眯着眼说,“晚了……我本来这次是取不上第二的,京城里那些家学渊源的举子太多了,我觉得自己工夫下的到位,可那些人祖祖辈辈的工夫都下到位了,你说这可怎么比?”
“我觉得自己学的挺好,那只是说圣贤书读的不错,四书五经学得还算可以,但那些人读蒙学的时候就是名家大儒带着学,我苦苦思索一月半载,可能都不及名家大儒点拨的一句话。娘,这就是差距,一步差,步步差,祖祖辈辈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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