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勾了勾唇角。
“本宫凭什么?”
两个人四目相对,裴子玄眼中的情绪,悠宁永远都似懂非懂。
但总是大抵能猜到。
“老师……嬷嬷只是过于关心悠宁。”
裴子玄听了这话,伸手把她手里握着的袖子角拉了出来。
身子转向了别处。
然后在鼻子里哼了一声。
“跟本宫什么关系?”
悠宁有些急了,她知道裴子玄的手段,也知道可能这么多年,敢那样看他的人,或许早就没有命了。
“老师怎样才能不生气?”
悠宁又向裴子玄那边挪动了一步,一双闪着琉璃微光的眸子,带着软哒哒的恳求。
“那,就看爱徒表现了?”
他把尾音拖得很长,让人拿捏不准心思。
裴子玄转身向另一边走去,宽大的袖袍下是一双白而修长的手,骨节分明。
悠宁盯着看了几眼,觉得好像过于素净了些,该多点什么。
或许是裴子玄给人的气场太过于压抑,所以本来想上前找悠宁说话的人,都没敢动脚。
终于见着裴子玄离开了,真心的,不真心的,都涌了上来。
悠宁的父亲,叫金易考,当年是一介穷书生,原名金考,励志参加科举考试,也不知道是知识水平不行,还是运气不好,次次落举,最后一次考试的时候,他为自己改名为金易考,以求一个好彩头,可还是落了榜。
心灰意冷,穷途末路,他只能回乡里给人做做代笔的工作,挣一点穷酸的墨水钱,时常靠爹娘的接济过活。
还好金家除了金易考以外,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既然有出力的,小儿子过成这样,家里人还是要管管的。
金家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娶了媳妇,分了家,女儿也嫁了出去,就只剩下老儿子在家里呆着,科举考了那么多年都不行,金易考整个人也恹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渐渐的,连代笔这种墨水活,也没人找他了。
金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念着这样也不是回事,就找媒婆给他说了个媳妇,他也没推脱,就这么和邻村的耿贞结了婚,婚后,金易考渐渐有了些精气神,一年的光景,两个人的大女儿就出生了。金易考肚子里的墨水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想了很久,给大女儿取名金知容。
许是尝过了温柔乡的甜蜜滋味,两个人的二女儿,在一年以后,再次出生了,取名金鲤鲤。
二女儿出生的时候,金易考在外面看到一枚闪烁的飞星似乎落向了他家的砖瓦房,在揉揉眼睛的瞬间,就听见屋内一声清脆的啼哭,稳婆匆忙跑出门向金易考报喜,说她接生了大半辈子,从来都没有讲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婴儿,甚至连手腕处那块胎记都是桃红色,乍一看过去,还是个星星形状。
金易考大喜,村子也小,听说有这么个好看的女娃,街坊邻里都当奇事过来看,窝囊了好几十年的金易考,头一次体会到了扬眉吐气的滋味,只不过孩子还没生下来几天,就被皇上派下来的人给带走了。
然后转眼的功夫,金鲤鲤就被赐号悠宁,封了郡主位,接下来的,便是金易考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好事,他考了这么多年的科举都没能做上官,就在二女儿被封为郡主的第二天,皇帝便派人给他下了诏书,封他为三品文官——太常寺卿,主管关于祭祀,礼仪的一系列事情,以及充当科举考试的考官。
当了官,皇帝又赏赐了府邸黄金,一家人,自然就去京城里住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一年,耿贞当年月子里受了寒凉,不管金易考怎么勤于耕耘,她的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她原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墨水的村妇,容貌也较为普通。而,太常寺卿这个职位是个一年只忙一段时间的肥差,饱暖思淫·欲,金易考慢慢生起来了其他什么心思。
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谁又能说得清呢,金易考是当今郡主的生父,又是正三品官员,家中无儿,当家主母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乡野村妇,一来二去,巴结金易考的人就踏上了门来,耿贞坚持三从四德,自然不敢有什么话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丈夫每天盯着一家家贵女的画像,挑过来,捡过去。
然后自己对着刚刚三岁的金知容,默默哭泣,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痛苦找到一个根源,最后,她把根源落在了裴悠宁身上,所有人都说裴悠宁是个福星,但是对于她来讲,裴悠宁夺走了她原本拥有的一切,所以,就算是她的亲生女儿,耿贞也起了怨恨之心,而且与日俱增。
最后,金易考迎进门的是左相的孙女,也就是邵武王正妻的胞妹,苏问暖。
金易考抱得美人归,极为满意,又和威名凛凛的异姓王结为连襟,更是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同时对于这门婚事也很满意的,便是当朝左相,如此一来,他又拉拢了一大势力。
苏问暖是个跋扈性子,名门贵女,却嫁给了一个区区三品文官,还是个二房。而她的姐姐苏问安,嫁给的,可是邵武王,她觉得祖父实在是偏心的很。
临上轿子,她问祖父为何如此对她,左相捏着手里的菩提串子,告诉她以后便懂了。
等她来了以后,过了几年,确实是明白了。
因为耿贞生出了当朝最受宠的郡主,主母之位自然是稳稳当当的,只不过这实权嘛,全部都牢牢地攥在了苏问暖的手上,包括金易考,也是对她言听计从。
她的日子,的的确确是比她那在武王府里的姐姐,滋润多了。
一年的光景,她也生了个女儿,虽然是庶出,却看起来比嫡女还高贵,名为金知若。
裴悠宁深得皇上喜爱,整个金府也承得天恩,日子一年比一年过得好。
十五年后的今天,金府俨然已是一派世家大族的风范。
道理来讲,金府是悠宁的家,可是她每次回到这里,依旧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一个十分受尊敬的外人。
金易考向悠宁的方向走了一步。
“郡主,舟车劳顿,饭菜都已经备好了,等您上座。”
她的生母耿贞也是一副垂眉顺眼的样子。
嘴里道着“郡主辛苦。”
倒是苏问暖显得更热络些,仿佛悠宁是她好久不见的亲生女儿。
一边拉着她的手,一边说着些挂怀话。
“容儿,若儿,还不去请郡主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