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陈说:“现在干的柴火跟木炭越来越难买了,还是早点做准备吧,冬天没个火可不行。”
高吟远自己坐下,用力掸着裤腿上的雪渍说:“几十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邱季深问:“几十年?”
“我怎么知道?”高吟远说,“反正我出生起就没见过。”
叶疏陈把斗笠摘下,挂到墙上,说:“房子被压塌了。”
邱季深懵道:“什么房子?”
“老房子吧,就在不远处。昨夜听到了类似的动静,今早就是想去看看的,果然是被压塌了。”叶疏陈说,“当时里头的主人还在睡觉,都未察觉。不过还算运气好,自己爬出来了,也没受伤。”
邱季深抬头一看。
高吟远这个似乎也是老房子啊……
高吟远立马道:“别说!说不得!”
邱季深于是憋住了。
邱季深叹了口气,道:“希望只有京城在下这样的大雪。”
另外二人都没有说话。
叶疏陈突然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说道:“好冷啊。”
邱季深:“……”
高吟远僵硬地扭过头,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审视跟不安。
“你是不是也想来?”叶疏陈说,“我倒是不大介意,毕竟我们是兄弟嘛!”
高吟远站起来就走。
叶疏陈又看向邱季深。
邱季深说:“好的我去做饭,不然待会儿水又要冻上了。”
邱季深去后庖生火,顺道待在灶边取暖。煮完饭之后,又烧了点水。等火终于熄灭,热源消失,有一种从封建社会回归原始社会的错觉。
小坐一会儿,三人又回屋拿了铲子,开始清理自己门前的积雪。
隔壁住着的老贼竟然趁他们不注意,把自己门前的雪扫到了他们这边来。高吟远如今仗势欺人,怂恿他们过去叫门。
叶疏陈一怒之下,直接略过了这一步,用力把雪抛上高墙,送到对方的院子里,激得对面一直嗷呜嗷呜地叫唤,又不敢出来。
果然大公子不管住在哪里,都是个狼人。
傍晚时分,雪稍停。叶疏陈又出去清理了一趟,必须看着门口空荡荡的才觉得高兴。
是个勤劳的孩子。
看街上终于有了些许行人,他说了句“我去再买些肉跟菜回来!”,然后背起自己的大篮子乐颠颠地跑了。
这样的雪灾,城里养殖的幼畜不知道要冻多少。鸡鸭自然不用说,猪崽羊崽也够呛。百姓连给自己保暖都成问题,自然没有多余的地方能让牲畜住。估计不久,所有吃的都要大幅涨价。买肉更是艰难。
高吟远也是想着以后买肉可能要血亏,终究是敌不过自己贫穷的本性,跟着跑出去买肉去了,邱季深被要求留在这里看家。
邱季深正躲在屋里核算账目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动静,她以为是隔壁的邻居还不死心胆敢前来battle,赶紧跑了出去。
气势汹汹地拉开门,发现来人竟然是项信先。
对方带了几位小厮过来,正在好奇他们家门口竟然被打理得异常干净。
项信先被她冲出来的架势吓到,脸上还露出颇为无辜的惊讶。
邱季深赶紧把扫把放下,友善地依在门口,招呼道:“项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如此严寒冬日,还特意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项信先说:“京城连日下大雪,听说你这边有屋子塌了,所以我过来看看。”
邱季深:“倒是没事,多谢关心。”
“我让人给你送了些要用的炭火。现在去买,小心买到湿炭火。听县衙那边的人说,有人冷得用了湿冷的木炭,还紧闭着门窗,结果夜里被闷死了。”项信先看了她的屋子一眼,说道:“我看这屋子老旧,住得不安全,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带着高兄到我家暂住。”
邱季深感激他此时还能记挂着自己,说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算了。这屋子翻修过,也不算危险。高吟远这人执拗,想必是不会答应的。”
项信先听她这样,也不再勉强,只是道:“那你自己小心,尤其是夜里。京中已经冻死了不少人。衙门今日,刚在路边收了好几具尸体。”
邱季深动容:“啊……”
“算了,我不该跟你说这样。”项信先说,“我听说你收了不少吉贝,应该是不那么怕冷的。”
邱季深追问:“那其他地方,也有这样的雪灾吗?”
项信先凝重点头:“有。今年多处都有雪灾,京城附近的几个郡县也没好到哪里去。商铺都关了,普通百姓找不到活计,米价与菜价一夜之间又翻了多倍,难以为生。加上道路堵塞,衙门仆役行动不便,便有不少投机之徒趁机作案,各地官府如今都是自顾不暇。许多灾民,正在往京城过来,因为京城的米仓最为丰沛,时常会放粮赈灾。”
邱季深问:“那今年会放吗?”
“不知道。”项信先摇头,“此次灾民太多,后续还要维稳,怕是不会过多放粮。”
邱季深皱眉:“是这样啊。”
二人沉默站立。
还是项信先身后的奴仆提醒了一下,项信先才想起来,让人把干炭火搬到她院子里去。
邱季深却之不恭,向他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