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篷下的空间逼仄, 两人都无法动弹,僵硬着身体挨在一处,季遥歌把兜帽往后薅了薅, 露出光洁的额头, 仰着脸动唇。顾行知读唇的过程中,难免要注意到她的唇——挺小巧的唇,下唇比上唇厚些, 微微撅起,配合她仰着脸的表情, 是带着撒娇的祈求。
那不是她的意思,却也不是他的错觉,像种与生俱来的无意而为的小风情, 比如蛇姬钩陈。
“什么忙?”顾行知的声响在她元神中。
你的修为和严逊比,谁强谁弱?——她不答反问, 唇动得颇快。
顾行知依旧跟得上她的速度:很多年前, 他初上渺踪峰时,白韵被法阵囚禁在坐拜圣塔隔绝于世, 那里不见日夜交替,没有时间,也没有声音, 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学会了用唇语交谈。这种无声的沟通, 曾经持续十年。
“伯仲之间。你问这个做什么?”顾行知被迫把目光停在她脸上。
季遥歌一心二用, 一边听应霜与严逊的争吵, 一边和顾行知交谈。那边应霜与严逊的争吵似乎到了尾声——
“那些能来此争夺灵海的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可你这做法,等于是将赤秀宫,将整个啼鱼州陷入万劫不复。应霜,我知道你想找到师父,可是……赤秀宫是师父与你的心血,纵然这些年已渐渐没落,但你真的忍心看着你们的心血结晶就此毁于一旦?”
应霜怔怔看着前方,只留给严逊一个背影。
“严逊,你不知道……我真的太想他了,想到每日每夜都要靠着幻香才能平静。我也以为只要时间够久我就能遗忘,可是一千年了,我忘不掉!他要我等他,他说一定会回来,他说还有很多理想未完成,除了修仙,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她总想起他说过的话,不是山盟海誓,不是甜言蜜语,是琐碎的修仙日子里稀松平常的对话,他的抱负,她的志向……
“我也不想这么永无止境地等下去,我需要结果,不论是生是死,总能让我真正解脱。”如果她今天是个凡人,那么人生匆匆百年已终,可她是个修士,寿元绵长,这等待的尽头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他只是失踪……这是总叫人怀着一丝希望的结局,换来永远休止的等待和猜测。
应霜不再落泪,平静地述说。
“严逊,别再同我说那些话,回你该回的地方去,我们……别再相见。”、
“应霜!”严逊胸中大恸,似火焚一般,他情不自禁出手拉她。
纤瘦的人影一晃,应霜已纵身掠去,只留下个背景。
严逊的手落空,呆立坡上,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斗篷之下,季遥歌动动嘴皮——帮我吸引他的注意力,找个机会让我窥心。
“窥心?”顾行知自动换了个浅显的解释,“你想以媚术诱他说出秘密?”
季遥歌盯紧严逊——那么粗显的功法,我不用。我的窥心术可以看到到他的记忆,记忆最难说谎。你别问那么多了,快点!
严逊似乎身上有伤,又受了这番刺激,站了片刻忽吐了口血出来,苍白的脸被血污染得愈发白,他抹了抹,打算离开。季遥歌有预感,灵海之事,严逊就是突破口,正好身边有个顾行知,她必须抓紧这个机会。
顾行知却还不肯和她合作,季遥歌一急——你不是要找狮公岭那人?我有办法联系上他,你帮我这个忙,我给你安排机会。
“……”顾行知眉一拧,“你刚才骗我?”
季遥歌瞪他:骗他怎么了?没人规定她非要说真话呀。
理直气壮的眼神让顾行知顿时想不出指责的话来,即使心里给气得暗骂,妖女果然妖女,行事乖张,满嘴胡言,到底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