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动不停, 风雷剑啸的斗法声响四面八方传来,打碎剑城万年的平静。天已渐晚, 昆都灰蒙的天被火色与金光印亮,光芒摇曳在偏僻巷弄中, 将白韵的五官照得明明灭灭。她眉头紧锁,动也不动地站着,神识铺开,四下寻找季遥歌身影, 季遥歌的气息却如一团沉厚阴雾裹在她身体四周,可要想捕捉到具切的人,她竟毫无办法。
季遥歌借着虚晃的光打量白韵。她生得真美, 是天生的那类美, 眉眼唇鼻都如精雕细凿的玉石, 无一丝瑕疵, 这么多年过去, 她更像“白韵”了, 像那个湮没在岁月里, 被驯化的“白韵”。
真是有意思。
寒意贴肤而来,白韵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手自斗篷下伸出, 凌厉剑光在身边织起密不透风的网, 将自己与季遥歌隔开。季遥歌的笑声便从这剑光间传进, 像碎了满地的火光。
“百里晴,你为求强大而向我夺舍, 到如今已四百余年,仍旧是个废物。”
“你胡说!”白韵朝着声音方向劈下一剑,剑光炸起片银星,“我不是!
下一刻,季遥歌的声音却在另一处响起:“不是吗?四百年前你就比不过我,即便抢去我所有东西,四百年后,你照样比不过我!”
“那都是因为你!”白韵转身狠狠挥剑,恨意被她催发,“你怎么不去死?总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碎丹是因为她,经脉尽断也是因为她,整整四百年光阴被浪费,昔年的天之骄女被迫成为普通女修,白韵怎能不恨?而季遥歌却从一个媚门低修,跃至结丹后期,仍旧死死凌驾在她之上,不论是境界还是修为,都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又怎能甘心?
“啊哈哈哈……”季遥歌暴起一阵笑,如无数铃铛被风撞响,“你夺我躯窍,谋我性命,却恨我阴魂不散?百里晴,你真的将自己当成白韵了?你可知白韵来历,可懂白韵过去,可知那两百年的风光是用何物换来,可识谢冷月所谓师徒情深是因何而生?”
季遥歌的问题,白韵一个也答不上来,剑招愈发狠戾,小小的巷弄间不断有银芒闪动。
“你什么都不知道,却妄图成为我?你爱上顾行知了对吗?强迫自己岁岁年年扮演一个讨厌的人,你累吗?如果有朝一日顾行知发现你的身份,你猜他是会继续为你赴汤蹈火,还是会杀了你?你那么爱他,可他爱的却只是‘白韵’,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一直是。你想要当万仞山的大师姐,想要顾行知的爱情,想要强大的修为,那就必须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之下,你痛苦吗?百里晴,你可知,我就是你的心魔,终你一生,都避不过,逃不掉的心魔!”
季遥歌狂妄的质问不断响起,白韵剑招渐渐没了章法:“不,顾师兄爱的是我,不是你!我也不会永远活在你的名字下,终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叫风晚,原风晚!”
“哦?你姓原?”季遥歌的笑声却是一停,换作意味深长的话语,“原风晚?”
白韵剑招顿滞,不敢置信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话。
“听说鬼域分南域北城,南域尊天枭萧无珩为主魔,北城则由昔年鬼域大宗地阳为镇,地阳宗的前宗主便姓原,原清坤。不过千多年前鬼域大战,原清坤一脉被萧无珩绞尽,原清坤战死鬼域绝渊,尸骨无还,其妻女亦沦为堕魔之食。原风晚……你是原清坤什么人?”季遥歌的身影从空气里渐渐显现。
原风晚怔怔地看着她,握着剑的手颤抖不停,比起生死斗法,季遥歌的种种锥心之语更让人恐惧,仿佛直抵魂神深处,能勾起无数不见天日的噩梦。
“与你无关!”她将长剑划下,转而祭出一件灵光流转的法宝,“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想杀我,就动手吧!”
“封魔印?谢冷月连这法定都交给你了?看来你比我更听话。”季遥歌笑眯眯的模样,无伤无害,只一双眼猩红依旧,妖气氤氲,“我说过,今天不杀你。”
她说着,身形倏尔又失,原风晚心头一惊,正想将封魔印祭出,可季遥歌却比她更快一步出现在她身前,修庐剑斩下,绝了封魔印的灵气,另一手手如厉爪,狠狠掐上她的咽喉,将她往墙上撞去。
轰——
昆都的铁墙被撞得嗡嗡直震,封魔印滚落地上。原风晚后背剧痛入心,疼得她五官纠成团,唇间发出低低哭吟。季遥歌箍着她的喉将她抵在墙上,纱雾似的声音响在她耳畔:“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实力差距,生生世世你永远比不过我!”
假元婴的境界,又是经生历死的修为,原风晚在她手中,不过任凭揉捏的蝼蚁。
原风晚被迫仰起头,美目死死盯着季遥歌,惊恨惧怒,种种情绪复杂交错,让这张脸扭曲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