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强完全搞不懂他妈妈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不过他和宁东相处时间短却很合得来,他怕宁东家吃亏,下午牺牲锻炼时间提前十几分钟回家,趁着家里只有他和李惜文两个人问缘故。
小哥的脑子里就没有给这种八卦留容量。李惜文也不想拿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他,简单粗暴的给答案:“现在谁家都要买点高价粮吃。白天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留人家一个老太太在家里住着,叫人家翻到我们家地下室的小隔间里的肉罐头和几千斤粮食,那是招租客还是在养贼?”
李振强想到奶奶上他们家翻东西的过往,在暖和的春天中午还是害怕的打了个寒颤,说:“老太太惹不起。”
下一个礼拜天上午,方文初被一辆军用吉普车送回家。和方文初长相差不多,但是年纪要小几岁的军人搬下来两个大行李箱,喊接出来的宁教授一声姐夫就走了。
曹月英都纠结死了,拿不准是马上就和方文初说一说宁教授的同事刘美好还是再想想再说。
没过半小时方文初挽着宁教授的胳膊,提着两盒子稻香村的点心登门,坐下来开门见山向曹月英道歉:“前几天我们家老宁把人带你家来太不厚道了,老宁?”
宁教授脸色潮红,结结巴巴道歉:“曹老师,我的错,我觉得……”
曹月英哪能让宁教授真把道歉的话说出来,赶紧拦:“也是我胆子太小了,遇到寡妇就担心惹上是非。宁教授是个热心的好人,你们这样我惭愧了呀。”
方文初笑起来,“曹老师你要不是热心人,我不在家老宁要避嫌的话你也不会和那块牛皮糖说。”
好了不用纠结了,人家宁教授自己主动就和夫人交待过了。曹月英摇头笑笑改问平京最近天气怎么样,市场上能买到什么小菜。
女人们谈论柴米油盐男人们一向是不耐烦听的。宁教授就有点坐立不安。
方文初打发他去学校食堂打饭,和曹月英又聊了一会才告辞。
吃过午饭曹月英正和女儿说悄悄话,感慨她幸亏没有冒失的先和方师母说美好同志的事情,陈立志和吴梅仙一块儿登门送喜糖来了。
曹月英问清楚他们昨天已经领过证,等陈立志的父母明天过来再举行结婚仪式,准备了一块钱的礼钱去吃喜酒。
第二天她从陈家回来,欢天喜地和李惜文八卦:“小陈结婚申请到一间半宿舍,丈母娘要求他们小两口让一间出来给小舅哥一家住,婆婆要把孙子的户口迁到小陈家来。两亲家各不相让打了一仗,丈母娘打输了。现在小陈的父母带着孙子住在小陈那个一间半的整一间房子里,估计住下来就不会走了。”
李惜文猜到了吴梅仙结婚之后的日子不好过,就没想到才结婚就不好过,开心的说:“爸爸介绍的人,人肯定是很好的。”
曹月英也赞同,“那是。听讲公公婆婆不跟他们一起住的时候,你小陈叔叔到你吴阿姨家什么活都干。”
李振强完全没听懂,憨头憨脑的说:“那不是便宜那个吴大姐的嘛。”
李惜文好想敲开她这个小哥的脑壳看看里头都塞了什么,“你有没有听懂啊。小陈叔叔人是很好的,但是他父母带着孙子和他们住一起是不对的,他大哥那么重男轻女又只有一个儿子,住到他家还要把户口迁来让他养是图什么?当然是图他家条件好!这说明他父母不只重男轻女还偏心。要是小吴阿姨头一胎生的不是男孩子他们家就要打起来了。”
“就算头胎是儿子,侄儿户口跟他们在一起,以后家属照顾招工侄儿都有份的,你小陈叔叔自己的儿女不就吃亏了嘛。我讲他父母不和他们一起住的时候小陈什么活都干的意思就是他父母在家他就什么活都不干了。儿子都这样,老公公在家肯定也是凡事不伸手的人。老婆婆还要带大孙子,家务事肯定是你小吴阿姨做嘛。小两口过日子和跟公婆侄儿一起过日子,哪样事情多?”曹月英敲儿子的脑壳,“你就不能开一点窍?明明念书比你两个哥哥强,这些事你两个哥哥都不用教!”
李振强抓头,“直接讲我听得懂啊。你们这些女同志,讲话就喜欢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反正他们两家的家庭条件是半斤对八两,谁也没亏待谁。我就觉得没有对不起哪个,我这个心哟,就安定了。”曹月英揉一揉心口,听见鸡叫问女儿:“今天鸡下的蛋可捡了?”
“捡了。五个。”李惜文有点遗憾,搬家的时候母鸡受了惊一直到现在都没恢复,十只母鸡一天只下五个蛋,有点少。
“回头把总不下蛋的那只老母鸡炖汤。”曹月英端着装鸡蛋的小竹箩数了数,一共有十五只蛋,她数出来四只新鲜的蛋用旧报纸包起来盖上一小块红纸再用细麻绳捆好,说:“也是亏得家里养了几只鸡,不然一年到头走人情都走不起。”
李惜文看看她空间论箱的奶粉,觉得她的侄子侄女们出世时奶粉应该不会坏掉,安心的问:“又是谁坐月子呀?”
“你爸他们科的小张同志老婆,你爸科室的女同志约我一起去看人家。”曹月英揉揉额头,问女儿,“红糖票用掉了吗?”
“嗯。”李惜文从碗柜抽屉里拿出一包红糖,“天气热怕化就买了半斤,那几张糖票我跟副食店的售货员阿姨换了一斤桂圆,过两天我去拿来,妈你每天煨几个吃。妈你要想开点,虽然我大哥二哥结婚还有年头,可是再过几个月小哥考上大学人家就要把人情还回来了。我们家现在算是分期付款。”
“等你小哥考上了才好讲这个话。”曹月英一巴掌轻轻摔在女儿肩头。
六月中旬的一个傍晚,李大海在饭桌上沉重宣布:“照我收集的数据估计,今年齐省的粮食减产最少百分之二十,吴省可能超过百分之四十。”
李惜文依稀记得上辈子历史书记载上最困难的那几年好像和吹牛浮夸也有关系。但是这辈子她看的报纸上虽然也吹牛,却没有那种亩产万斤的“卫星”,她觉得现在的情况不至于太糟。
“我们齐省和吴省自古以来就是华国的鱼米之乡,这两个省粮食都减产,那别的省就不是减产是绝收了。”李大海轻轻的敲饭桌,“家里还有多少存粮和粮票?”
“全国粮票有二十斤整,齐省粮食有六十一斤。存粮……”曹月英扭头看女儿。
“大米五百斤,玉米糁三千一百斤,黄豆有八十多斤,红豆绿豆芸豆什么的差不多有两百斤。面粉有五十斤,山芋干有半麻袋。”
李惜文报出来的帐让李大海和曹月英又惊又喜,“怎么还有这样多?”
“买肉买油都有胡阿姨帮忙,没有票也能买到。我们家伙食好油水足,粮食就吃的少。但是每次去粮站有多少我就买多少,细粮没有我就买粗粮,再加上爸爸以前买的,就有这样多。”李惜文敢发誓她要是从空间里往外拿吃的就叫她发际线上移到后脑勺,能攒下这么多粮食主要还是她爸在新阳市的那几个月没少买。
“家里有四千斤粮食,节约一点撑到后年问题都不大。”李大海抹了一把脸,感慨:“要是能再买二三十箱五花肉罐头就好了。”
十箱罐头到现在还有好几箱呢。亲爹居然还想再囤二三十箱,李惜文觉得自己这辈子投胎到李家不是没有原因的,她这个亲爹就天生爱囤货!她想一想,说:“要不然我回新阳去看看?万一我去买罐头的那位又开始卖了呢?”
李大海和曹月英不约而同说:“不行!下个月就要中考了,哪也不准去。”
李惜文耸耸肩,年纪小就是这点不好,想办点事情大人根本不放心。
等她考去平京读大学,人口更多地盘更大的城市肯定更自由,没人认识她也没人管着她,她就可以方便的给家里和哥哥们寄包裹了。
曹月英每个礼拜都会托人给妹妹带两个肉罐头。宋孔氏的心偏的也不是特别厉害,两个肉罐头她只留一个给老大家。现在吃的东西难搞,她不能像以前那样十天半个月跑一趟省城,总要攒一个半月甚至两个月才能去一次。所以到高考她也只去过大儿子家三趟。
每次她去都有一位李科长要找她聊几句孩子考大学的事情。
宋孔氏估计孙女儿考不上大学,格外不愿意和人家说亲戚家会学习的孩子,李科长问什么她老人家都回答:“还不是那样。”
因此李科长并没有从宋孔氏那里套出他家两张录取通知书的真实境况。再加上邮电局的那位熟人收了他两百斤大米十分尽心,每次写信给他都说一切安好,他就以为李振强和李惜文仍然在新阳参加高考,花费了很大的代价,把他家的李惜文和李振强搞到新阳市以社会考生的身份报名参加高考。
曹坡公社今年遭遇几十年不遇的大旱灾,夏收夏种都是不存在的,每天挣十二个工分的人年底也不可能分到粮食,一般人家就更没指望了。
虽然家里囤的有粮食,但是一家囤粮怎么能够五个成家立业的儿女吃用?
曹根生着急上火腮帮子肿的好大。曹兴业带他去新阳第一人民医院看了两次都没看好,打电话和曹月英商量,等李振强高考结束他就把父母送到齐市来看病兼散心。
高考完的第二天,曹明骏陪着爷爷奶奶到齐市来,李振华和李振国也是这一天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