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有些吃力,还皱着眉头,望向李德胜和柳韩江,问:“孤得的是瘟疫?”
李德胜顿时额心冒汗,还是柳韩江镇定些,“殿下无需担心,等几日后京都将药送来了,就无大碍了。”
他刻意说得轻松,霍裘怎么不知道瘟疫背后蕴含着什么?当下就咳了一阵,再抬眸时眼里的猩红色更浓了一些。
“将太子妃送回京都,即刻就走!”
他下了决心,说出来的话却叫自己心口一阵绞痛。
李德胜和柳韩江面面相觑,虽然一直知晓主子爷对太子妃的心意,却没想到居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这样危急的时候也要顾全了太子妃?
柳韩江沉吟片刻,斟酌着劝:“殿下,李太医对瘟疫束手无策,现在能指望的也只有太子妃了,若是她此时一走,您的病情若是抑制不住可怎么是好?望殿下三思而行。”
李德胜跟着道:“殿下三思啊。”
霍裘却缓缓闭了眼,嘴唇上的皮干裂,此时裂开了几道口子,出了些血,是温热的铁锈味儿。
“孤的话没人听了吗?今夜就走,让玄龙卫一路护送。”他将话重复了一遍,嘴里都是血腥味。
霍裘深知此次是遭人算计了,震怒有余又突生心悸,他命硬得很,从小到大无数次的暗算都挨过去,也不在乎这一遭,可唐灼灼那个娇气包啊……
他放在心坎上的娇娇,若是也和他一样得了瘟疫,躺在床上遭了这罪,他光是想想那场景就无法接受。
而这两三日的功夫,足够他将一切安排妥当,虽然还不到时候,可拼尽全力,也可将六皇子一派一网打尽,,给她谋个最好的出路。
只是到底,心有不甘!
柳韩江重重叹一口气,道:“臣遵旨。”玄龙卫都用出来了,这是生怕途中遭人暗算啊。
殿下这么怕传染给太子妃,急着将她送回去,他这做臣子的不得违逆君命,可太子妃却未必不敢。
而唐灼灼不过是去写了几个方子,再回到正房时却被拦在了门外。
她颜色极盛,怒起来更是双目有神,眼里全是不容忽视的怒火,望着那一排排守在门口的侍卫,冷声问柳韩江:“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妃恕罪,殿下有令,让您即刻回京,臣等也是君命难违,望娘娘体谅。”
唐灼灼一愣,被霍裘气得狠了,一时之间胸膛起伏都大了些。
连夜回京?这男人倒是想的出来,那他自己呢?躺在床上等死吗?
她冷笑一声,直接无视那些挡在身前的侍卫,几步就欲闯进屋里去,被柳韩江和李德胜低着头挡住了。
“放肆!”她皱眉冷喝。
唐灼灼要进去的话,没有谁拦得住,倒不是没有人敢拦,而是用什么拦?
若是碰着了这位的身子,被里头躺着的人知晓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僵持片刻,柳韩江率先挪开了身体。
早就意料之中的事,戏做足了就好,没得耽搁了殿下的病情。
第四十五章
隔着一道门和一面珠帘, 唐灼灼能闻到里头的草药味, 甚至还能听到男人压抑了的咳嗽声, 顿时心底一股无名火骤起。
柳韩江识趣,李德胜却是不敢抬头,死守着门口。他和柳韩江不同, 主子爷的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守着的。
唐灼灼指尖发白, 微微颤抖, 她闭上眸子深吸一口气, 里头的咳嗽声也越发显得急促起来。
这男人有多高傲清贵谁都知晓,若不是着实忍不住, 断然不会在她跟前展露出来。
“本宫看今日谁敢拦着?!”她声音轻缓又带着寒冽的冷意,如同一口绵绵细针插进骨子里。
李德胜见她眼神冷冷瞥向自己,犹豫片刻还是挪开了身子。
这主子爷自己都招架不住的人儿,他们哪能守得住?
唐灼灼冷嗤一声, 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在看到霍裘的时候就慢慢平息下来了。男人面色泛着病态的红,一双眸子紧紧地闭着,唐灼灼才拉住他的手,就被他挣开了。
她被气了个仰倒, 险些顺不过心气来。
“殿下何故要送妾回京?”她面色恢复平静, 连带着说出的话也是十足温和。
霍裘闭眸不语,只是身体往床里动了动, 想离她远些。
可就是这样的动作,也吃力得很。他何时这样狼狈过?还是在她跟前, 诸般无助尽显,若连她也护不好,哪里对得上当初娶她时的誓言?
身体康健时想着的都是生同衾,死同穴,哪怕死也要拉着她一同,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哪怕心头绞痛,他也想着将她送走。
真要一起受罪,他哪里舍得?
唐灼灼见他不说话,也没有在意,只是很冷静地分析,道:“京都有药材,可殿下的身体断断不能劳累了,只能派人回京都取药。而瘟疫来势汹汹,殿下再强悍的身子也受不住,只不过一天功夫就已陷入昏厥。”她顿了顿,替霍裘掖好了被角,缓缓道:“这两三日的功夫,妾若是回了京都,殿下就是能熬过去也必然元气大伤。”
霍裘这时候终于开了口,声音嘶哑像是沙砾磨在了地面上,极严肃地道:“唐氏,即刻回京,这是命令。”
唐灼灼许久没从他嘴里听到唐氏,一时之间有些恍惚,耳边尚还存着他一声声柔和溺宠的娇娇,眼前却已经是他卧床不起的场景。
“殿下将妾送回去后,是准备送一旨休书备着,还是要妾青灯古佛长伴?”她眼里没什么波动,说的话却是极狠直扎人心。
霍裘终于有了别的反应,藏在被子里的手缓慢地握成了拳,良久才沙哑地道:“你先回去,一切等孤回京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