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白天,因为candy得了普利策奖, 他带宋冉出去吃饭逛商场时,一个外国小孩撞到他腿上反弹倒地后哇哇大哭, 那个异国的小孩有一双漆黑的眼睛,让他忽而想到了什么。
当晚就做了梦。
梦里, 一个东国男人搂着他的妻子,两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妈妈的衣角, 他们并排站在一片空白之中, 静静地看着他。他们的眼睛漆黑而空洞。
李瓒醒来时,脖子后边全是汗,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急促。但他很快克制住了, 怕吵醒身边的宋冉。
凌晨三点多, 窗帘外有微朦的天光。世界安静得能听见外头虫儿的叫声。
已经四月末了,但夜里仍微凉。
李瓒小心翼翼侧身, 轻搂住宋冉的腰身,打算重新入睡, 她的手却伸过来回搂住了他的腰。
片刻安静后,李瓒低声:“冉冉?”
“嗯?”她睁开眼睛, 清明的眼珠子在黑夜中亮盈盈的。
“我把你吵醒了?”
“不是啊,半路醒的。”她说话带着鼻音, 听上去有些软糯娇憨,“……你做噩梦了?”
“嗯。”
“梦见什么了?”
他揉了下眼睛:“都是东国的事。梦见炸。弹,炸死了人。”
宋冉说:“我一般做噩梦也是这些。”
“你怎么也醒了?做了梦?”
“嗯, 可能因为得奖了,又想到了那些事。”她皱了下眉,“还有一堆人又要来采访我,有点儿烦。”
“那就关机不理他们。”
“我也这么想。”
李瓒手拂在她脸上,手指一下一下轻抚她的鬓角,问:“之前做恶梦都是怎么过的?”
她说:“平躺着,看天花板。然后慢慢的,天就会亮了。”
和他一样。
那个时候是不能闭上眼睛尝试睡觉的。会睡不着,然后画面回放,更痛苦。
宋冉将手伸出被窝,伸了个懒腰,又搭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不过现在你在呢。”
李瓒说:“要不要去热牛奶,喝一点或许舒服些。”
“我还想吃蒸小馒头。”
“好。”李瓒起身,披上睡袍,说,“你别下来了。”
但宋冉还是裹了睡袍趿着拖鞋追了上去。
睡袍和拖鞋是他们上周逛超市买的情侣款,蓝色和粉色。
宋冉以前觉得各种情侣款的东西傻傻的,可自己恋爱后,竟也兴冲冲地买了一堆,连牙刷和杯子都要是一对。
李瓒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进奶锅,放在灶上小火热着,又往蒸锅里添水加蒸屉和馒头。
牛奶渐渐温热起来,奶香四溢。
宋冉忽说:“这在东国要卖50美元一杯。”
“嗯。”李瓒道,“昨晚看新闻说,伽玛陷入战争了。”
伽玛是东国首都,几千年历史的古城。
宋冉说:“连伽玛理工大学都被炮。击了。”
“如果伽玛沦陷,东国也就……”李瓒没继续说,将牛奶倒进杯子里,小馒头盛进盘子,两人坐到餐桌边。
宋冉蹲坐在椅子上吃馒头。
李瓒忽问:“你想再回东国吗?”
宋冉抿着牛奶,想了想,说:“想,但不太敢。”
李瓒没说话。
宋冉问:“你呢?”
李瓒说:“想,但不太能。”
彼此互相望着,竟忽地相视一笑。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又靠过来拿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用力蹭了蹭。
她轻呼:“疼!”
两人喝完牛奶,重新上床睡觉,一夜安眠。
到了五月初,李瓒再次跟陈锋提出了归队请求。陈锋这次实在拗不过他,说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他先入队跟着训练。陈锋说是想办法,但李瓒知道他一松口事情多半就是成了。
那天是周四,他傍晚回家告诉宋冉这个消息,没想宋冉也有新闻给他。
她收到了国家军事频道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