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响起一片附和声,各人抱拳以,仿佛到昔年,简金海在世时议事景象。
————
夜深,屋内烛火通明。
“酸,好酸!对对,就这儿。”明舒扭着咯吱作响的脖子嚷道。
温热的手捏着她肩颈,按得她一阵酸爽。
“伏案太久了,要走动走动。”陆徜一边按一边劝她,“我知道急着把金铺的账目理清楚,让生意重上正轨,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就剩一点了。”明舒舒服得闭上眼。
陆徜扫了眼桌案,她所谓的“一点”是这堆满桌案的数不清的账册。
这叫他如何放心离开?
一只手忽然搭到他手背上,明舒道:“陆徜,明天一早出发往章阳,我却拉着陪我看账册,也没给好好饯行。”
“我之间,还谈这些?”陆徜俯下头,唇轻触她后仰的额角。
那里,有道浅粉的伤痕。
“别闹,痒!”她“嘻嘻”笑着别开脸。
陆徜猛地扶住她的脸颊,唇扫过她的脸颊,滑至她唇瓣。
明舒“呜咽”一声,被他噙住唇。
辗转流连了许久,他方轻轻放开,只以指腹摩挲她的唇瓣,道了声:“明舒,该睡了。”
明舒双手挂到他颈间,软绵绵“嗯”了声,被他拦腰抱起。
陆徜认命地将她抱回寝间,在心中暗暗叹了声。
他还有三年要守。
————
离别这日,天气晴好。城外的桃花已,被徐来的春风一吹,落了满地粉白花瓣,偶有马儿驰过,花瓣被马蹄扬起,飘飘扬扬飞向远处。
“到了那儿,记得给我来信。若有缺什么,也只管同我说,我让人给捎去。这车上的东西,要送人的我都做了记号,其余的就自己收好,尤其那包应急的『药』。章阳贫寒之地,缺医少『药』的,……”明舒说着说着,吸吸鼻子。
陆徜看着跟在马车后的那满满当当一车子行李,失笑。
此去章阳,他本轻车简从,只带了来安一个书童与四个亲随,其余亲信都被他安排留在明舒与曾氏身边了,行李也就简单几箱东西,一辆马车绰绰有余,但明舒硬是又收拾出一车子的东西让他带着。
四季衣裳鞋袜、应急成『药』、笔墨纸砚、点心零嘴干粮……就差将整个家都搬过去。
“我会照顾自己。”陆徜从未想到两人间有一天会倒置,变明舒『操』心起他的饮食起居来。
“章阳那地方不太平,是朝廷指派的知县,到了任上就是众矢之的,可要多加小心。”明舒又道。
早春的风灌入衣襟,吹得人发冷。陆徜替她拢紧披风,只道:“也一样。简家的生意虽然要紧,但也莫『操』之过急。”
明舒点点头,看了眼天『色』,推他:“罢了,再说下去,这话也说不完。天不早了,……快走吧。”
“那我走了。”陆徜握握她发凉的手,松开,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可他才刚走到马车前,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陆徜!”明舒飞奔而来,径直扑进他展双臂的怀中。
陆徜紧紧抱住了她。
一阵风过,桃花满头。
————
时光勿促,转眼又是一年冬去春归。
简家金铺已恢复昔年八成景况,明舒野心大,借着满堂辉已将生意往京城铺去,年末之时几乎是汴京和江宁两地来回奔忙。过年她是在汴京同魏卓和曾氏一起过的,也只呆了一天,就又匆匆赶回江宁,惹得曾氏心疼不已。
她与陆徜,也已一年多没见过面,彼此间不过鱼雁往来,信积了厚厚一叠收在妆奁下面,拿藏在手镯里的钥匙锁着,累了的时候就要打读一读。
这一年之间,章阳的消息倒是不断传来,多是好事。
章阳那地方苦寒,穷人多,吃不上饭便落草为寇干起打家劫舍的事来,又对朝廷心怀怨怼,是以极不太平,出过几次起义。朝廷虽然屡次派兵镇压,可总是压下一波又起一波。到这里赴任的官员,无不叫苦连天。
陆徜这七品小知县去了以后,倒是雷厉风行,拿出几项章程,先在乡间组建乡兵对抗草寇,以保百姓安危,再大行水利农事,兴民之根本。
一年多时间过去,章阳太平不少,陆徜政绩传入汴京,得圣人嘉许。
眼瞅着情况已往好的地方发展,怎料到了这一年夏,突降天灾,章阳附近数城大旱数月,秋收无望,百姓余粮渐空,闹起饥荒,又逢寒冬,当真是饥寒交迫,将章阳上下官员折腾得焦头烂额。
陆徜亦不例。
“大人,粮仓的米粮已经快放空了。”
半个月前,陆徜就已下令开仓赈灾,但一县的存粮有尽,只够勉强支撑半个多月。
“让账房算算现在衙门还有多少存银,够采买多少米粮。”陆徜坐在案后沉声道。
仓已经无法应付日渐严重的饥荒,采买粮食是当务之急,可章阳本就贫赛,历年来税银都不足,衙门内的存银也不过勉强支撑一县运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