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笑一回:“早报上去了。”
乳母把孩子洗干净抱了出来,抱给卫善和徐淑妃一看,丁点儿大的小儿此时还瞧不出究竟更像谁,卫善伸出一根手指头,指腹轻轻揉在他的眉毛上,只这对儿眉毛生得像大哥,细绒绒的,却已经看得出眉型。
像秦显那就是像正元帝,他的心意迟迟未定,好像对谁都有意,好像对谁又都还不满意,卫善抱过孩子,她抱得有模有样,把他抱到碧微身边,母子两个都睡实了,这才退到外间去。
东宫再添一个皇孙,正元帝这回不似承吉出生的那一夜,亲自过来看孩子。只让王忠带回了赏赐,赏了姜碧微百匹锦缎,金子一百两,银子五百两,再加一柄红珊瑚如意,一盒东珠,又吩咐她安心养身,照顾好孩子。
东宫多了一个皇孙,正元帝欣慰自然是有的,可心境大不相同,当日东宫一个孩子也没有,承吉是秦显的头生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如今再添一个,心中虽然宽慰,却不似那天从无望中窥见光芒。
这会儿天色乍亮,正元帝往紫宸殿的露台上去,从这儿能看得见前宫,一直望到宫门外各坊市,只能见到望风楼上还有星火,等一线暖光透出来,照得宫中绿瓦红墙镀上一道金边,从宫门一直亮到紫宸殿。
正元帝眯着眼儿,站得久了打起瞌睡来,王忠替他披上披风,正元帝这才惊醒,宫门口一声鼓响,文武百官进宫上朝,正在宫门前一一审核牙笏上的官位姓名,到前三殿来还有一段时候。
正元帝揉揉眉心:“替朕沏壶茶来,皇后那儿让光禄寺食膳再精心些,昨儿听说昱儿媳妇一场闹,怎么又闹到她跟前去了,等下了朝,你叫昱儿到书房来。”
他言语中满是倦意,王忠欲言又止,应了一声是。
卫善出宫的时候正是百官上朝的时候,她绕了个弯子从九仙门出去,回到王府外头天色大亮,折腾了一夜,人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
解了衣裳,散开头发,知道这点儿是秦昭上朝的时候,往床上一挨,一把抱起被子来,她接连几天都没回来,被子上就全是秦昭一个人的味道,放到鼻尖,就是松针香气。
在宫里反而睡不安稳,身上乏得很,一躺到自家的床上,就跟陷在云里似的,帐中被上全是秦昭的味道,卫善阖了眼儿,迷迷糊糊还吩咐着初晴:“我歇一会,等王爷回来就叫我起来。”
躺下去前一刻还想着只是小歇片刻,等秦昭回来,得把东宫又添一个孩子的事告诉他,也不想他从宫里出来必然是知道事了,两只手抱牢被子,睡了过去。
想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全暗了,她揉揉眼睛,手一撑起来才发现自己抱着秦昭的枕头,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一掀帘子,初晴从外头进来:“公主醒了,要不要用膳?”
卫善才刚睡醒,肚里一点也不饿,摇摇头,看着外头的天色,这会儿都已经要掌灯了,蹙了眉头问:“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还没回来?”
初晴抿嘴一笑:“王爷下了朝就回来了,还来看过公主,怎么也不许咱们出声儿,这会儿在竹屋里呢。”
卫善起来换了衣裳,叫小厨房预备些面食,提了食盒打着灯笼往竹楼去,楼中有人来过,七八只茶盏摆在竹桌上,书册域图铺了一桌,秦昭自己收拾。
她来的时候问了,秦昭还没用饭,见他这样,上前就按了他的手:“二哥吃面去,这儿我来收拾罢。”守门书僮没出声,秦昭便知道来人是她,掀了食盒就是一股香味,老鸭汤吊起的鲜味儿,薄皮子里裹的肉茸馄饨。
自他去了一回清江,就好起南食来,书僮收起桌上茶盏,卫善才要伸手把碗拿出来,被秦昭按住:“仔细烫了手。”
卫善看他吃着,伸手理起地域图来,抖开一看,心里一颤:“是要打凉州了?”
秦昭舀起一只馄饨来,细细吹了两口,皮子薄能看得见里头整个虾仁圆贝,吹凉了送一个到卫善嘴里:“快了。”
凉州这样难打,他竟然还露出出笑意,卫善鼓着嘴儿嚼了馄饨,秦昭看她吃个馄饨眉头皱得都要卷起来了,轻笑一声:“我也不吃了,这味儿显是不好。”
卫善抬手捶了他一下,看他还能这样打趣,心里稍安:“你是要请战了?”
秦昭收去些笑意,大拇指抚过她的眉:“是。”说着伸手搂住她,她哪里知道,本来已经定下的事,午间回来,看见她抱着枕头,半张脸贴在上头,睡得安谧的模样,心里有多么舍不得她。
“我听沉香说,你在宫里睡不安稳?”舀着馄饨又喂了她一只,看她张嘴吃了,知道她肚里只怕还是空的,自己什么都没吃,就急巴巴的来给他送吃的。
卫善有些赧然,面上带点红,宫里住了这些年,这会儿说睡不稳,总有些羞人,横了他一眼,心里思量一番,此时打凉州,比上辈子已经好得多了,起码正元帝不会再苛扣军粮。
等这番军功一建,正元帝既不能闲置他,又不能重用他,只能发到封地去,让秦昭和中州那些个地方官员去磨功夫。
心里这么想,嘴上去道:“我听说凉州有许多波斯女子,金发碧眼,生得妖娆,你要是看一眼,我就不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睡得好点
起来还看了阅兵
大家看了没有
虽然不懂,看着还是很爽的
今天有二更~~~
谢谢□□票小仙女~~
☆、第202章 请战
说完了眼睛灼灼盯住他, 好似只要他露出一点迟疑神色, 就当真立即不理他了,秦昭一只手圈住卫善的腰, 把她拉到自己腿上坐着,又想笑又怕她羞, 吹两口馄饨又喂她一个, 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唔”:“我们善儿连凉州有什么都知道了?”
卫善原来没觉着饿, 吃了两只馄饨,反倒勾起了馋虫:“我看过《地域志》了,那儿多是荒漠, 百里都不定有水源, 早午晚如同四季, 又有沙风, 行军不易,要怎么越过茫茫大漠去攻高昌。”说着推推勺子, 把馄饨送到秦昭嘴里。
秦昭知道她是自上回之后看起凉州志的, 记载不多,从古至今真的跨越大漠的不是没有,商队旅人数不胜数,可行军,还从未有过。
秦昭心里也没底,可既要去封地就要一搏,正元帝与袁礼贤两个,君臣相得, 有一样是很像的,极爱名声,袁礼贤想当名相,而正元帝要当明君。
这许多功劳积累下来,再加一个远征凉州,正元帝除了把他调理政权中心,也没有旁的法子来削弱他了。卫善抿抿嘴巴,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就像当初娶她一样,光明正大的叫人无可辩驳。
地域志是早就看起来了,前世今生总有这一仗的,上辈子这时候,姑姑被禁足在丹凤宫中,大哥卫平跟着秦昭出征凉州,卫善还在宫中苦苦支撑,都不知道秦昱是什么时候看上了碧微的。
这辈子诸事不同,这一仗却依旧要打,人被秦昭圈在怀里,身子软绵绵挨着他,看着他吃馄饨,拿起牙箸挟了一筷小菜送到他嘴边,看他吃着,手指头摩挲他鬓边的碎发。
指尖带着暖意,抚着碎发有些酥麻的痒意,看他连鬓角都生得好看,烛火之中看得入了迷,秦昭急吃了两只馄饨,又喝一口残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卫善“呀”一声轻呼,抱了一个姿态这才觉出他腰腹发烫,有个东西硬挺挺的抵住她,秦昭眼里映着她那件桃花色的上衫,喉头滚动:“善儿睡足了?有力气了?”
她的脸上刹时布满红云,吱吱唔唔的绞着手指头,声音又轻又细:“我没有。”
两人确是许多日子没有亲密了,自卫善进宫,又住在仙居殿中,秦昭再如何也不能在后宫留宿,每回去甘露殿,都算准了时候,免得冲撞了正元帝的妃嫔们。
既是在甘露殿,纵能坐在一处,也没有说话的时候,卫善每回都把他送到宫道上,握住手揉一会儿还成,再亲近便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