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想当然的认为,云星不会做人,天道注定的难以逃脱。
云星重新跪了下来,又是三拜,叩首道:“王妃是我的赐生人,这一世,愿侍奉王妃左右,听凭您的差遣。”
沈元夕慌乱摆手:“这不用,还和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云星自顾自道:“我初为人,请王妃赐名。”
三殿下不知何时醒了,也一样趴在窗边,支着脑袋,悠然看戏。
沈元夕还是摆手:“和以前一样就好,云星挺好的,你都用这么多年了……”
云星抬头,目光转向了三殿下。
三殿下淡淡道:“这就是她的意思,还跪着干什么,起来吧。”
云星起身,再次拽了拽双肩溜下去的领口。
“衣服不合身。”三殿下道,“再有半日,就到我封地了,也该给你置办衣服了。”
沈元夕惊讶道:“三殿下的封地在哪里?”
“半个崖州都是。”三殿下笑眯眯道,“我居京城,这里都只是供奉,并非真的封地。不过,前面的中阳城,有我的一处闲庄,可以落脚。”
他勾了勾手指,“上来吧,云星,咱们出发。”
云星上车后,三殿下把发饰盒子拿给了他,让他随便挑,快些把自己打理好。
云星却只是找了跟发带,狠狠绕了几圈,把头发全束起了。
沈元夕打量着他,他跟之前的云星既像又不像,眼睛是浅色的黑,五官虽然都不出挑,但看久了极其顺眼舒服。
这会儿,他坐在车里回暖了,脸颊上也有了血色,皮肤自然也不似之前那么白了,尤其和三殿下相比,他的肤色已经黯淡了下去,完全成为了一个人。
“到底……是怎么变成的人?”沈元夕想不通。
是想变就变了吗?为什么自己一句话,就能让云星跨越血的藩篱,成为了能够活在太阳下的“昭人”。
“是与天道说了。”云星回答。
天道给的规则,而他寻找到了约束之外又不违规的路,在天道的注视下,做出了选择。
“那……”沈元夕关切道,“寿命呢?”
云星笑了。
沈元夕第一次见他笑,更是惊奇。
他笑得也像个人,没有奇怪的感觉,就是一种很轻松的笑,嘴角往两旁稍微一撇,露出平整的牙,很自然地笑了一下。
“自不会过百。”他说。
这就是他的选择,而这个选择,让他头一次觉得,人生有望。
“这就是最后一世了。”他眼中的笑更明亮了,耀眼的让沈元夕有些鼻酸眼涩,想落泪。
“我终于可以死了。”他说道。
三殿下轻轻笑了一下,很温柔释然的笑。
“是件喜事了,云星。”他说。
云星看着沈元夕,目光更加开心。
“为了报答王妃赐我的生机,让我能挣脱万年缠身的枷锁,最后一世,我将为你而活。”云星眼中迸发出奇异的光芒。
三殿下又是一声笑,这声笑就有些醋味在了。
他交叠着手,幽幽看着云星,笑道:“你还是先换身合适的衣裳再说吧。”
云星要报答沈元夕,或许沈元夕觉得只是一句话而已,根本不必如此。但三殿下却明白这丝缕生机的重量。
云星已经被天道圈禁生死自由近万年了,执晴沐光浮灯,那些他真正在乎的人散去后,他试过无数种死法,却又无数次在绝望中醒来。
没疯是他学会了不去多想,浩瀚的岁月让他麻木迟钝,只做眼前事,不想古今。
比起短暂的恢复年轻姿态战斗,云星最想要的,就是死。
现在,沈元夕的一句话,让他从不死的诅咒中脱身,并且能从容又自然地迈向死,云星异常喜悦。
他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平静自己狂喜的心。
所以,三殿下替他高兴之余,隐隐有了担心。
有祖母前车之鉴,他真的挺怕作为人重生的云星,感恩的同时,诱走他的王妃。
虽说云星貌不惊人,但有时就很邪门。
当初浮灯能掺和进来,让执晴动心且一发不可收拾,那是因为浮灯的确妖艳动人。但云星,他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在照顾执晴饮食起居中,慢慢也得到了执晴的青睐。
这人是有危险性的,怕的就是润物细无声。
三殿下揉着额角,头已开始隐隐作痛了。
中阳城是崖州相对繁华的贸易之城,进城之前,三殿下解除了白马的傀儡态,被打发出来驾车的云星套着车,生疏地把马车赶到了城郊山腰中的田园庄子。
庄里虽有看守做工的人,但想要留宿,仍需要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