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看了箭头,又听了那么一篇话,如何敢轻易给出定论:“王爷身体要紧,还是多多休养为上,最好待伤愈之后,禀得皇上同意之后再说动身。”
不然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差错,岂不是他医术不精,既然是养伤,自然养得越久越安全。
“那本王便只得再住一阵了,有劳你辛苦一趟。”
“不敢,不敢。”
王太医和毛指挥使陆续告退走了,兰宜也要回内室去,沂王指使她:“本王渴了,倒茶。”
兰宜顿了顿,倒给他。
她预备好了沂王如果敢连茶都要她喂,那她就敢手滑。
沂王并未如此行事,自己伸手接了茶喝了。
兰宜见他还算要脸面,便也不多说什么,不想再被他找事,转身往里间走去。
沂王起身,跟了进去。
兰宜不跟他搭话,到炕边要坐下。
沂王站到她面前,手臂展开,自然地道:“宽衣,本王见客倦了,要休息了。”
“……”兰宜忍不住道,“我看王爷与客周旋,精神甚好。”
那两个客简直是全程叫他牵着鼻子走,还将她也利用上了。
她现在都怀疑,他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身体大部分都罩了甲,偏偏是露在外面的手臂受了伤,乡间猎户的箭,杀伤力真如窦太监渲染的那样厉害,他也不会要绕弯子而不展示出来——
沂王眼神闪动,忽然笑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本王精神好,你要不要试试?”
兰宜吃惊地说不出话。
他这是哪里来的鬼话!
兰宜冷着脸站起来,伸出手去。
沂王以为她要认输替他宽衣,便站着没动。
兰宜伸出手指,在他包扎的伤口处戳了一下。
沂王:“……”
他皱眉吸了口气,脸也白了白。
兰宜一惊收手。
他这神色做不来假,分明是痛得不轻,已经如此,不安分呆着养伤,却莫名其妙要招惹她一句,真不知图什么。
兰宜无奈道:“王爷,你到底在兴奋什么。”
就算太子将要倒霉,可他这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了。
又是病又是伤,才能换点圣心偏向,那至高之位险峻无比,攀爬起来如此费力,即便有日登上去,也是一片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吧。
沂王脸色缓过来,道:“宽衣,本王就告诉你。”
兰宜不那么想知道,可是她刚才下手没留情,他没追究,她到底有点理亏,犹豫片刻,重新伸手,有点生涩地协助他将外袍宽去。
沂王完好的左手揽住她就势半倒到炕上。
兰宜事都做了,不能不求个明白,便催促地看向他,沂王这次没卖关子,勾起她一缕发丝,笑道:“本王是想,接下来事事有王妃照顾,十分安心。”
他怕兰宜听不明白,详细举例道:“宽衣是不必说了,你做的一般,好在本王不甚挑剔,晚间沐浴,孟源说了,我这伤处沾不得水,你要记得;再有,也要劳烦王妃自己……”
他凑到兰宜耳边低低地说了句话,兰宜瞬间面色晕红,恨恨地想把他推翻到地上去,到底力量不济,看见他的伤口又有点手软,只推在他的胸膛上。
沂王发出低沉笑声,还怪她:“本王想许久了,都是你总不肯,这下你总没有可推托的了。”
兰宜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她想都不好意思想,他怎么有脸就这么说出来。
她一刻前还有点联想,他后来早亡,是不是跟这些不计代价的伤病有关,但现在只觉得:他这一箭真是挨得太轻了!
第64章
乾清宫。
“——先前不是说没伤着要害吗?”
回来禀报的王太医感觉到御座后皇帝的烦闷, 不由低下了头:“王爷伤的确实不是要害,但箭伤毕竟不同于普通皮肉损伤, 那乡间猎户所用的箭不大干净, 最好多休养一阵,不然,引起感染就麻烦了。”
“这自然应该。”皇帝便发口谕, “让沂王在京里好好养伤, 过了年再走也无妨,不必操心别事。”
王太医松了口气,果然,给贵人看病,十分把握也只说五分才好,这要再出了事, 可跟他没关系了。
他退下去, 轮到毛指挥使,毛指挥使奉旨办差不敢马虎, 也是亲自带人又去寻访了一圈,老猎户家的情形果如窦太监所说,已经绝了户, 他便如实禀报起来。
张太监立在一旁, 觑着皇帝脸色越来越冷, 最后冷哼了一声,他也不敢再觑了,屏息低下头去。
算起来, 从前隔空交手, 太子就没胜过沂王两回, 越是败, 越是不甘心收手,终于把沂王从青州招惹到京城来,两兄弟对面遭逢,太子更加没有还手之力了,得这桩差事时,原是扬眉吐气,谁知道一截截地,败退到这个地步呢。
他是离圣心最近的人,看得清楚,从前皇帝对太子虽有不满,没有表现得如此明显,太子的地位尚算稳固,这么多年过去,随着沂王进京,才竟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