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熙脚步迟疑了下,徐念安温婉一笑,道:“我先回去。”
过了一会儿,赵桓熙回到书房,发现徐念安已经把带回来的花插好了。
两片亭亭玉立的荷叶,一枝鼓鼓胀胀的花骨朵儿,还有两片将叶子剪短了的棕树叶,高低错落地插在一只黑色的表面有冰裂纹的六棱瓶中,放在他的书案上,望之令人心静。
“这是你插的?真好看。”他欢喜地瞧了一会儿,赞道。
“微末小技而已,自娱罢了。”徐念安来到书架旁,回身问他:“今日你想练哪一帖字?”
赵桓熙想了想,道:“还是《祭侄文》吧。”
徐念安替他把字帖找出来,顺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吕氏春秋》来看。
赵桓熙在书桌前写得几个字,终究还是些心神不宁。他抬起头来看着在窗下看书的徐念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冬姐姐,捷哥儿说,黛雪让他传话给我,说让我去见她,要跟我做个了断。”
徐念安看过来,书桌后的少年脸上五分茫然,五分无措。
她用书掩住下颌,噗嗤一笑,道:“你看看,老不去看人家,人家心里多想了吧?设身处地,若你们之中是她嫁了别人,婚后多日不来见你,你心中能安吗?”
少年仔细想了想,低声嘀咕:“若是如此,我倒放心了。”
“你说什么?”
赵桓熙悚然一惊,“没、没说什么。”
“那你如何打算?”
“我……”赵桓熙低头看着案上自己的写的字,半晌,又抬眸看着徐念安道:“要不我今日便去见她一面吧。”
徐念安点头:“你记住了上次我对你说的话,今日傍晚我掩护你去见她。”
说定了此事,赵桓熙便安下心来,认真练字。
巳时一刻左右,暖杏将殷夫人那边送来的荔枝樱桃和甜瓜等瓜果装摆成盘送到书房,徐念安吩咐她:“你派人去二门上将知一叫来。”
暖杏去后,小夫妻俩放下书搁下笔,坐到窗下的小几两侧休息。
赵桓熙剥了个荔枝给徐念安,徐念安叉了块甜瓜给他。
“待会儿知一来了,知道叫他去问些什么,怎么问吗?”徐念安问赵桓熙。
赵桓熙想了想,“我就叫他去问,我四姐在邬府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徐念安摇头:“你这般问太笼统了,问得笼统,一般得到的答案也会比较笼统,不利于我们探知具体情况。”
赵桓熙忙虚心求教:“那你说,该问些什么,怎么问?”
徐念安分析道:“女子在夫家,能给她委屈受的无非是三类人,一,公婆,二,妯娌,三,夫婿。若是公婆或妯娌与你四姐气受,以婆母多年当家的经验,不至于不能给她支招,还烦恼到把气撒到你身上。所以我猜测,这委屈,八成是你姐夫给你四姐受的。而在一个女子怀着身子的时候,夫婿能给她什么气受呢?”
赵桓熙拳头一握,道:“纳妾!这个……这个……”他应是想骂那邬诚,一时没想着合适的词,只得作罢。
徐念安接着道:“你四姐前头已经生了英姐儿,若说是孕期纳妾,也不是头一遭了,按理说不应当将你四姐气得这样。问题应当是出在那新纳的妾身上。待会儿知一来了,你只需吩咐他去问清以下几点。一,你四姐姐怀孕后,四姐夫是不是新纳了妾?二,这个妾是哪里人氏?谁点头让她进府的?三,这个妾进府后在你四姐面前表现如何?先搞清楚这三点,余下的,以后再说。”
第28章
饭后小夫妻俩照例去小花园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徐念安回房小睡了片刻。
赵桓熙原本在看《辋川集》,见徐念安睡着了,窗外光阴晴暖慵懒,他便也犯起困来,枕着书趴在桌上眯了一会儿。
待徐念安下床时,他早已醒了多时,佯做认真地在那儿看书,还得了徐念安一句夸赞。
未时过半,不看书了,徐念安对赵桓熙道:“马上就入夏了,我想做几把扇子送人。今日你指给我看的那些小景极适合做扇面,你可不可以帮我画出来?”
“当然可以。”赵桓熙十分乐意。
这边正画着呢,知一来了。
赵桓熙将画遮住,让他进来。
“三爷,小的打听到了。四姑奶奶有孕后,四姑爷确实新纳了一房妾,蹊跷的是,那妾进府时竟然也大着肚子。冼妈妈的媳妇说,听冼妈妈说,那妾的肚子看着比四姑奶奶月份还大呢。”
赵桓熙与徐念安面面相觑,赵桓熙急问:“那妾是何方人氏?谁点头让她进府的?她对我四姐又如何?”
知一道:“那妾是哪里人?冼妈妈的媳妇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进府之前似是就住在京城的。邬府的老祖母偏疼四姑爷,本来那妾在外头大了肚子,要把人纳进府,邬家老爷和夫人也是有疑虑的,可禁不住老祖母点头,便还是纳了。最可气的是那妾进府之后,仗着肚子里有货,四姑爷又偏爱她,竟处处要踩四姑奶奶一头,为了不让四姑爷多去四姑奶奶房里,竟日的手段频出,四姑奶奶气得直哭呢。”
“真是岂有此理!”赵桓熙大怒。
徐念安看了他一眼,从桌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荔枝塞给知一,道:“你辛苦了。这样,明日你再去果园一趟,叫冼妈妈的媳妇务必打听清楚,那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姓甚名谁,在京城的落脚点又在何处?叮嘱冼妈妈的媳妇,要小心行事,不能叫邬府那边察觉,也不能叫咱们赵府这边察觉。办好了,三爷有重赏。”
知一答应着去了。
“都是什么污糟烂事,尽欺负我四姐姐脾气好,若是换了,换了……”赵桓熙在肚子里把他其他几个姐姐的名字依次想一遍,也不能确定换了谁能应付这局面,不由闷闷地停下了话头。
连他娘都没处理好这种事情,还能指望他几个姐姐如何厉害呢?
“遇着气人之事,别先忙着生气,因为你一旦动气,就会越想越气,容易钻牛角尖。”徐念安过去将在房内焦躁徘徊的赵桓熙拉到窗下坐好,问他:“就此事,你觉着,我们要帮你四姐的话,可以从何处入手?”
赵桓熙定下心来仔细想了一想,望着徐念安不确定道:“那妾的身孕?”
徐念安点头,“这是个大纰漏,在外头怀的,谁能确保一定是你四姐夫的种?”
“可她人已经进府了,证明邬家人是相信她的。”
“和颜面相比,一个妾的清白算得了什么?你不要因此事烦恼,我已有解决之道了。且去作画吧。”徐念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