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脸面对徐念安。
“他方才来见过殷夫人和我了,他说他要北上投军,如你愿意,他带你一起走,到了那边,给你改头换面,明媒正娶。这辈子,再不回京城了。”徐念安道。
宜苏呆了呆,猛的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看着徐念安。
徐念安放柔语调:“明日我就去官府办你身契的事。你跟他走吧,别说是公府公子,便是寻常人家子弟,也少有这般能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背井离乡的。这件事你是做错了,但你并没有错付,我为你高兴。”
“小姐……”宜苏忍不住哭出声来。
“北地气候严寒,风土人情包括饮食习惯都与这边不同,你们两个人去到那里重新开始撑门立户,必定不易,如有困难,一定要写信来。”
“小姐,对不起……”宜苏哭着膝行两步,伏在她膝盖上。
徐念安想到她这一去她们两人这辈子许是都不会再相见,心里也不好受,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伸手搭在她发髻上,道:“从今往后,你无须对得起我,只需对得起你自己,便可了。”
三天后,赵桓荣带着已是自由身的宜苏离开了京城。
明理去送行回来,哭得眼睛红红的。
徐念安问她:“塞给她了吗?”
明理点点头:“塞她包袱里了,只要她打开包袱,便会瞧见的。”
徐念安略微放心,道:“不管如何,手里有钱,遇到困难总要容易度过些。”
赵桓熙放旬假回来,徐念安与他说了此事。
当时小夫妻两个正躺在床上,怕擦枪走火也不敢抱着,只面对面拉着小手。
赵桓熙问徐念安:“你羡慕宜苏吗?”
徐念安:“……”她没想过赵桓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羡慕宜苏吗?说实话,有点羡慕。虽说前路是可以预见的艰难,却也是可以预见的自由。
两个人去了北边,相当于没了家人,没了任何束缚,只需要顾好彼此。这样的生活,哪怕艰难一些,她也愿意。
她没回答,赵桓熙却道:“待我以后入了仕,我一定要争取一次外放的机会。冬姐姐,我没法给你一辈子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几年还是可以的。我不想把国公之位让给赵桓旭了,我需要这个爵位来保护你,保护母亲和我姐姐。别人不来害我,我也不想害别人,但有的人不是这么想。我不能把你们的安危全都寄托在旁人的一念之间。”
徐念安觉着自己十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笑着点点头,又问:“最近这段时间在苍澜书院过得如何?适应得差不多了吧?”
赵桓熙点头:“除了想你没办法,别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自从陆丰与我三姐定亲之后,他便以我姐夫自居,管我比文林管我还勤快。冬姐姐,接触多了,我觉得陆丰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了?”徐念安问。
“在深入接触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端方周正的君子,一言一行都会循规蹈矩。谁知今日放学之前,他居然问我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三姐明天一个人去金明池边与他见面,还用王仙哥的《江山图》来诱惑我。”
徐念安乐不可支,问他:“那你与他出主意了吗?”
赵桓熙得意道:“那当然了,反正他都是我板上钉钉的姐夫了,跟我三姐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事,出个主意就白赚一幅画,我是傻子才不答应。”
徐念安笑着捶了他一下,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明日吃过午饭,我就带你和萱姐儿出去玩。过一会儿派个人回来,跟三姐说萱姐儿在金明池边走丢了,咱俩正在找,三姐一定会过来帮忙找萱姐儿。”赵桓熙窃窃道。
徐念安忍着笑点点头:“嗯,三姐果然没有白疼你。”
赵桓熙羞恼,伸手去咯吱她:“你又打趣我!”
小夫妻俩在床上笑闹成一团。
次日午后,赵桓熙带着徐念安和萱姐儿去镇北将军府叫上聂国成,四个人去了瓦舍看戏,却叫知二去翔凤楼通知赵佳臻说萱姐儿在金明池边走丢了。
是时赵佳臻正在改名“珍宝阁”的金玉良缘里面布置摆设,闻言急忙赶往金明池。别的不怕,就怕这丫头淘气跌池子里去了,她武功虽好,会不会水却是个未知数。
赵桓熙傍晚要赶回书院,所以在瓦舍玩了一会儿就回了靖国公府,早早吃了晚饭就赶回书院去了。他心疼徐念安坐马车来回时间长,现在也不要她送了,带着几个护院自己去了。
赵佳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耳根带着薄薄艳色,神色如常地与众人打招呼。
殷夫人问她:“铺子里很忙吗?回的这样晚?”
赵佳臻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徐念安那边,点头道:“我把珍宝阁从上到下都重新做了布置和规划,事情很多。”
殷夫人道:“慢慢来好了,不着急,别累坏了身子。”
赵佳臻点点头,双颊漫上薄薄一层红晕,灯光照着,殷夫人没发现。
萱姐儿回房沐浴时,她叹着气对赵佳臻和徐念安道:“你们那个混账爹,怕是想回来。这两个月断断续续写了六七封信回来说自己身染有恙,我也不敢瞒着,去与你们祖父说了。你们祖父现在还没发话,但看样子是有点担心的,怕是会派人过去瞧他。若他真病了,说不准就会带回来养病。”
赵佳臻眼中那点隐秘的柔情退却,没说话。
徐念安沉默一阵,道:“要快些给佳容相看人家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各自回房。
徐念安走在嘉祥居通往慎徽院的夹道里,忽然从墙角走出个人来,拦住她的去路。
徐念安一惊,上次从这儿跳出来的人是赵桓熙,然而现在赵桓熙并不在家。
月光下她定睛一看,却是赵佳慧。
“对不住三嫂嫂,吓到你了吧?”她向徐念安行礼道。
“没有,这么晚了,你孤身在此等我,可是有话要说?”徐念安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