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几个字,姜知柳眸光一震,脑中接连闪过几个念头。
“敢问先生,这是...”
陈內侍笑了笑,神色温和:“我家主子游历大江南北,曾在香橼楼用过一次饭,深觉贵店的佳肴美味非常,听闻贵店开了分店,特以此画相赠,祝柳老板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这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雲王游历时常化作寻常百姓,虽然他气度必定不凡,但香橼楼往来客商权贵云集,气质容貌俱佳着众,她当时虽会有所留意,时日久了自然就忘了。
且她并非每日都在香橼楼,能不能见到雲王还不一定。
拂着微凉的宣纸,姜知柳唇畔一扬,眼里满是喜悦,有了这道字画,对香橼楼无异于是个活招牌。
“雲王隆恩,民妇感激不尽,请先生代雲王受民妇一拜。”她提起裙帘,往地上跪倒,神情极为郑重。
陈內侍连忙拦住,对方却执意行了大礼。
随后,姜知柳亲自招待了陈內侍,本欲安排上房供他留宿,他却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了。送他出城后,姜知柳乘车返回,半路上,绿枝沉默了半晌,疑惑道:“小姐,咱们与雲王爷肃无交情,纵然他在香橼楼吃过饭,也未必会专门派人送这样大的礼吧?”
若是寻常珠宝也就罢了,偏生是他亲手所书,其中的寓意自然不一样。
第52章 纵身入河
神情微凝, 姜知柳略一思索,沉静道:“我听闻雲王光风霁月,淡泊和善,且最喜美食, 他若当真喜欢香橼楼的佳肴, 这样做也并非不可能。”
听了她的回答,绿枝点点, 打消了心里的疑虑。
姜知柳转眸, 透过摇曳的帘子望着窗外不停变幻的景象, 目光逐渐悠远起来。
过了一阵, 马车行至城西的镜湖巷暂居的别苑,二人进去之后,大门随之阖上,发出“嘎吱”的响声。
不远处的客栈里,最东边一间,窗牗半掩着, 缝隙后一只深邃的眼眸漆黑如墨,静静注视着这边。
“侯爷, 小的已经将陈内侍送出城外, 按照你的吩咐,备了一份大礼给他。”
“嗯。”
窗后,陆行云微微颔首, 回身朝书庭望去:“那只碧痕瓷瓶找的怎么样了?”
书庭眉头微蹙, 面露难色:“有些眉目了,那瓷瓶在雍县一土绅手中, 素来是当做传家宝的, 只怕轻易不肯卖。”
陆行云此刻之所以在此, 是奉召到湖广地区调查一桩冤案,案子了结之后,他星夜奔驰,终于赶在香橼楼开业前到了扬州,还和雲王府的陈内侍见面,亲自感谢他。
前几日,据探子来报,姜知柳近日在秘密寻找一只碧痕瓷瓶,背后缘由不得而知。陆行云当即下令,不计一切代价,也要帮她找到。
如今终于找到,却不想是个刺头。
陆行云目光一沉,拳头骤然收紧,这碧痕瓷瓶他势在必得!
两日后,扬州城外三十里,雍县街道上。
书庭瞧了瞧昏暗的天色,掀开车帘,朝陆行云望去:“侯爷,天色已晚,不如修整一晚,明日再去吧。”
“不了,就今日。”陆行云淡淡启唇。
书庭叹了叹,扬鞭策马,行至城中一户宅邸前,高门阔宅,在乡野小镇已算大户。
守门的小厮见陆行云身形消瘦,脸颊有点苍白,但气宇轩昂,衣着打扮尽是上品,不敢耽搁立即进去通传,很快便有位老管家出来,引着二人到了大堂。
厅堂中,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已在那等着,见他来了,客客气气地招待了,末了才问起他的来意。
“李员外,鄙人姓陆,京城人士,听闻贵府有只碧痕瓷瓶,乃上佳之品,故来求见,只要员外肯将瓷瓶转手于我,在下愿以千金相报。”陆行云拱拱手,面容沉静,漆黑的眼眸碧深如洗。
李员外笑了笑,淡若轻风:“先生说笑了,这瓷瓶虽我父亲传下的,但其价远不足千金,在下若这样转给你,那就是昧良心了。且我祖父有言,此物不可外传,抱歉,让先生白跑一趟了。”
陆行云也不着急,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明珠,色泽莹润,光彩灼灼,内有一团红色血丝,形似莲花。
“泣血珠!”
李员外身形一震,唰地站起来,眸中大放异彩。他之所以这么开心,是因为他母亲重病,需以这泣血珠入药,然此珠异常珍贵,就连皇宫内院都少有。
“咳咳,如此可行?”陆行云掩嘴咳了咳,笑意浅淡却从容,颊上因咳嗽而泛起一丝驼红。
“行,当然行!”李员外赶紧接过,激动得双手直颤,又害怕将泣血珠摔碎,连忙交给心腹丫鬟保管。
“先生且稍等,在下这就去取碧痕瓷瓶。”李员外深吸了口气,叮嘱下人好好伺候,快步朝后院走去。
陆行云微然一笑,负手走到廊下,望着远处苍凉的暮色,漆黑的眼眸如湖底深处的碧石,幽深沉静。
“咳,咳。”
凉风吹来,他扶着窗沿咳了咳,剧烈的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了。
他的肺疾又犯了。
书庭叹了叹,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陆行云身子本已痊愈,现下突然犯病,皆是因了这泣血珠。
两日前,陆行云查到李员外的母亲病重,需这泣血石医治,正好邻县的县城宋锡阳曾是朝廷重臣,后因罪下放,一路贬至此地。
十几年前,宋锡阳曾救过太后的性命,太后为答谢他,特以泣血珠相赠。可偏偏当时奉命查办他的就是陆行云。
为了泣血珠,陆行云只好拉下脸面去求他,可想而知,必然是一顿羞辱,被轰了出去。无法,陆行云只好在门前跪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