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他没必要和静姝说,他也从未想过要和她说。自己的年纪,身份对她而言犹如漫长沟壑,无论如何改变不了。只要这些一日存在,高乘黄一日就不会松口,除非他能用相值得的东西换取。
高乘黄早知沈怀纾非池中之物,但听到他这句话还是深深的讶异,她道“南疆有一种蛊虫,子母相连,母杀之,子也不会活下去,届时中了子蛊的人必会暴毙而亡,给你中蛊,你可愿意?”
沈怀纾默了会儿,开口,“这件事希望君主不要告诉她。”
静姝再见到沈怀纾的时候,是在她招亲的擂台上。
南宛小女君明艳貌美,又温顺亲民,再加上南宛女君的名号,早就吸引了诸多男子到此擂台。
上面主位上坐着高乘黄,静姝就在旁侧,四周侍奉着仆从,李珏不在。
静姝四下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见的人,心里微微失落。
比武开始。
静姝对擂台上的摩拳擦掌提不起半点兴致,她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她想看到他出现。
可是这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一连小半月,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高乘黄侧眼看向出神的女儿,目光落了下来。
半日过去,胜负几见分晓,赢擂的是一个头束玉冠,面容温润的书生。
书生看着柔弱,却以弱制强,等待对方露出马脚,再一招制胜。
锣鼓敲响之时,看着满场的欢腾,静姝心里失落愈加厉害,正起身要离开,下面突然跳出一玄衣身影。
紫冠冷面,横眉竖立,漆黑的眼犹如夜空点墨。
即使隔得远,可静姝也有一种感觉,他在看她,有小半月没见,他好似瘦了许多,露出的小臂都可见青筋凸起。
锣鼓声再响,两相争斗,纵然沈怀纾步步占了上风,但静姝感觉的到,他打得很是吃力。
他好像受过伤,伤得很重。
沈怀纾赢得并不容易,在受了书生一掌后,单手拄在擂台上,全身都挂了彩,口中吐出红血,他用指腹抿了下,眸中凶光乍现,终于将书生打得站不起身。
他赢了,静姝的心都揪在一起,唇畔颤抖,眼泪止不住流。
高乘黄叹了口气,“来人,把女君带下去。”
“阿娘!”静姝挣扎着要下去,奈何是高乘黄亲自下的令,会武的仆从上来制住静姝,把她拉了下去。
高乘黄看向擂台站着的男人,沈怀纾亦是在看她,眼里讥讽嘲笑。
她知道他在嘲讽什么,无非是今日她命人催动了他体内的蛊虫,方才亦是让子蛊在他体内作乱,才使他伤情加重,险些死掉,她这手段着实不太风光。
而沈怀纾的表现更出乎她的意料,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属不容易。
或许是她错了,到了该放手的时候。只要沈怀纾对南宛没有二心,一心待她的阿鸾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静姝被拉下去后关到了寝殿里,她心里着急,知道哪里能偷偷出去还不会被人发现,这是三哥哥告诉她的密道。
沈怀纾最后一刻才到擂台,又身受重伤,静姝料想他一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他不愿意说,静姝也可以不去问,她只是想去看看他的伤有没有大碍。
天变得阴沉,压得人喘不过气,静姝熟悉王宫每一条路,好不容易找到沈怀纾,她看到屋内面色苍白无力,不断呕血的人,忍不住要哭。
沈怀纾还像以前一样,毫不在意地擦掉嘴角的血迹,再转过身看她,张开手,漫不经心道“哭什么。”
静姝被他揽在怀里,泪珠子一串一串地砸了下来,“你是不是和阿娘做了什么交易,才会变成这样。来时我都想好了不问你,可现在我忍不住想说,沈叔叔,你别再瞒着我了好不好。”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染湿了沈怀纾胸口的衣襟,身子随着她的哭声发颤,“我好害怕,害怕你会死。”
小姑娘哭得眼圈通红,瘦弱颤抖的身子仿佛风中飘零的浮萍,懵懂又一无所知的恐惧犹如阴霾留在她心底。
静姝太怕了,多日的冷战没有让她想清楚,反而对于这份感情越陷越深。她后悔当日把沈怀纾带回了王宫,亦是庆幸他跟自己到了这里,才让她心知情爱为何物。
沉稳有力的气息环绕在她周边,慢慢抚平她心中的不安惶恐,他带给她的感觉没人能比。
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安抚终于让静姝的哭声渐渐减小。
一吻落在她的发顶。
沈怀纾擦掉她眼角流下的晶莹,开口,“听话,别哭了。”
“我既然决定要娶你,就不会有事。”
这样的孩子真让他心疼。
静姝不知信了没有,听完他的话反而心里更难受,哭得停都停不下来。
沈怀纾没再劝她,她自缺失记忆后,在王宫里被保护得很好,性子单纯懵懂,几乎就没看到过那样血腥的场面。要想让她从那日里缓过来,确实需要时间。
婢女来报女君偷偷跑出去的事,高乘黄并没多加阻拦,如今木已成舟,他们二人早晚要成婚,再加上沈怀纾已经中了蛊毒,若他敢负阿鸾,必死无疑。
屋内的哭声小了点,沈怀纾抱着香软的人靠在引枕上,垂眼看她时人已经哭累睡了过去。
沈怀纾亲了亲她的额头,搂着她的手臂收紧。
他料想到经此一事,高乘黄不会再多阻拦他,能与她成婚厮守,已是他这几世的夙愿。
沈怀纾拉着方才给她披的衣裳,眼前人的眉眼温柔乖顺,透着点可爱的娇憨。沈怀纾眸子变得幽暗,压在她唇瓣的手指用力。
怀中人像是被吵到,眉头蹙了下,红肿的眸子轻微掀起,扑闪的睫毛眨了眨,嗫嚅一声,“沈叔叔…”
还没等她完全清醒,唇畔就被他堵住,呼吸都被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