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坐在床上,手搭在屈起的膝上,徐徐的,说起被自己藏了这么久的事情。
姑娘趴在他膝上,哭泣着。全身发抖,哭得喘不上气。多么恨自己,恨不得重新回头,恨不得再杀姚芙一万遍。
原映星手抚上望月被泪水浸湿的长发,安慰她的情绪。
他说好多次“不要哭”,可是她停不下来。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掉下去。
真的很苦。
太辛苦了。
一直只有他一个人。
一直只有他。
所有的都是他一个人扛着。
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只有自己一个。
那么久,隔了那么久,被逼得分裂,被逼得崩溃,被逼得发疯……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子,都觉得他不正常。可是谁又知道,原映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对不住,我不知道……”望月哽咽着,她跪在床上,紧抱住原映星,“我不知道你这么苦……我不该这么对你……阿星,对不住……我应该陪着你的,我应该在你身边的……我让你这么伤心,我对不住你……”
她是傻瓜。
她是坏人。
她眼里一直没有把原映星当回事,只觉得他本来就莫名其妙,现在只是更莫名其妙而已。她把他一个人丢在黑暗中,留他一个人那么辛苦地挨着。他需要她,他多么的需要她……如果那时候,她陪着他,他就不会崩溃到想要自尽了。
是她害了他。
再次想到那天,他在背后抱她,问她“情郎”的时候。她说“不”的时候,他该多么伤心欲绝。他多么的在乎她,可是他都不敢信,都不相信她在乎他。他觉得她抛弃他了,觉得她不要他了。
那还不如死了好。
真不如死了好。
原映星眼泪在落。
他缓缓地笑开,说,“没关系。已经过去了。”
望月搂着他,仍然哭得厉害。
原映星笑了笑,自己的眼泪还留在面颊上,可是心中却已经不那么难过。他想要的,就是月芽儿在乎他而已。他以为她不要他的时候,就想要去死;知道她很在乎的时候,他又生起了希望。
原映星亲吻她的鬓角,低声,“月芽儿,你爱我吗?”
望月抬头,隔着泪眼婆娑看他。
她心里分得清爱情。
但是她知道原映星并不想分清楚,也不需要她解释。
他的执念很深,他只是要一个答案。
如同那夜云门,山中风大,他一步步,逼到靠在树上,低着头,一遍遍地问她,“你爱我吗?”
他并不需要分清楚,他只要听到那个字而已。
这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人,从少年到青年,他偏执而强大。念念不忘的,唯有此。
望月含着泪,给他他想要的,“爱。”
原映星眼睛亮起。
望月拥抱他,“原映星,我爱你。”
原映星闭上眼。
这就够了。
日后数十年,无数次走在荒乱中。他在白天若无其事,在晚上辗转反侧。回头无路,前方路远。
一切都很好。他独自行走,行在雨打风吹中,走在寂静林中。他仍然偏执,仍然看不破感情。人生的阴错阳差,仍然觉得不公平,却可以忍耐着走下去。无数次回过头,都好像回到这一晚,听到她含着泪地说“我爱你”。
有她这句话,他可以一个人地老天荒地走下去。
临别前的“我爱你”,是原映星最爱望月的时候。
之后,便转身离开。
134
半夜清凉,在原映星吃了药入睡后,望月惶惶然,离开了他的宫殿。出去时,碰到熬了半宿、两眼通红的聆音。真是稀奇,大半夜的,聆音还在等候,靠着窗快睡着。望月出去时,看到女子靠在旁侧男人肩上闭目。那高大男人站得跟木桩似的,脸色难看,却任由姑娘靠着他的肩头打盹,硬是一动不动。
陪原映星难过了半宿的心情,在看到等候的明阳和聆音时,好受了很多。
明阳见到她出来,大大松口气,扯了扯聆音,低声,“快起来!圣女大人出来了!”
聆音被大力气的男人一扯,差点跌出去。揉着眼睛清醒一刻,对望月点下头,“出来了啊,来,我帮你看看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望月跟聆音走,乖乖地把手腕递过去,却说,“我倒没什么问题。主要是原映星……他看着,很不好。”
“教主啊,”聆音顿一下,“伤势虽然重,但咱们江湖人,只要还有一口气,谁把这个当回事呢。他的问题,主要还是精神耗损的问题。精神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若非杨公子即使拉他一把,我看他就彻底疯了……你跟他说话时,不觉得他精神很恍惚吗?明显就在那个临界点了。得小心照看他,别再刺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