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癌症是现代最可怕的疾病之一,胰腺癌,就是癌中之王。
它的恶性程度高,容易扩散,早期不易发现,一发现,常常就已经到了晚期。
这种癌症因为特殊位置的关系无法切除,只能化疗,而且预后极差,5%的一年生存期,1%的五年生存期,一旦确诊晚期,简直就和直接拿到一张死亡通知单差不了多少。
慕清是个最稳重坚强的女人,孩子丢了她努力找,和丈夫离婚,连眼泪也不流一滴。
可是现在,看着这页体检报告,她还是忍不住一阵恍惚。
她的孩子……才刚找回来没多久啊!
云云聪明又懂事,但是因为过往的经历,所以格外粘自己,慕清也觉得,对这孩子,她好像怎么宠都宠不够。
十二岁的小姑娘,刚上初中,还有好长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要过呢,她之前缺失的那段童年,慕清早就琢磨着,一定要满满的补偿给她。
可是自己怎么就生病了呢?
她又还能不能撑到,孩子成年的时候?
向来无所畏惧,自信满满的慕清,这一回,终于不确定了。
她就像所有柔弱而又不得不努力撑起生活重担的母亲一样,竭尽全力挺起脊梁,可是泪水,依然不小心润湿了她的眼眶。
她怎么就生病了呢?她要是真走了,老父老母的身体也不太好,怕也撑不了多久,要是那个未成年的孩子落到她亲生父亲那边,面对那群如狼似虎的亲戚,还不会被直接撕碎了!
光是想一想她的孩子可能遭遇的状况,慕清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行,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慕清想。
收到体检通知的第一时间,慕清想的不是怎么治疗,也不是自己还能活多久,而是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更好的为她的女儿铺好后路。
然后就想到了国外的信托基金。
慕清其实非常有钱——只不过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而已。
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她就已经拿到好几个专利,光是转让费都是一笔很大的钱,后来那笔钱她也没带回国内,而是留在当地做投资,这么多年过去,那笔钱早就滚成了一笔天文数字。
后来结婚生子,她也没叫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竟然在国外还有这么一笔巨大的财富——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可能潜意识也在隐约的保护自己。
后来孩子丢了,钱再多也找不回来,她又开始认真研究dna检测技术,甚至拿着自己的钱做研究,只希望这项技术能够更快普及到全国,那样,她的孩子才更有希望找回来。
即便如此,那笔海外账户里的钱依然持续不断的往上翻,丝毫不见减少的迹象。
设置信托基金的事,慕清其实早几年前就想过。
国外的有钱人好像很喜欢用这种方法,来给不知道能不能成器的孩子留一份保障,那时候她还没有把孩子找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但也想过,要是好容易孩子回来,但是她已经不在了,又该怎么办。
孩子父亲那边是一点都不能指望的,自己家这边亲缘又单薄,只有一个在国外的妹妹,可是那个妹妹从小跟她就不亲,跟没有也差不了多少。
总而言之,钱肯定是要留给孩子的,但是又不能太多,免得招惹来太多牛鬼蛇神,要是孩子弱一点,手里又有一大笔财富,只会被人给生吞活剥了。
可也不能太少,至少不能少得没有办法舒舒服服生活。
信托基金的领取方式也是要细心考量过的,是每年领取还是每个月领,孩子要是没有成年怎么办,成年以后,那笔钱又该怎么给?
三年前,慕清就和自己在国外的律师商量过这个问题,当时的结论是如果孩子还没有成年,每个月给她一万美金,一直持续到孩子三十岁,才能自己独立支配这笔钱。
为什么设置三十岁这条线,是因为慕清担心孩子太年轻,贸贸然得到这么一大笔钱,反而不是好事,可是等年纪大些,巨额财富的冲击程度应该也小了很多,到时候,孩子应该也明白要怎么用这笔钱了。
但是现在,孩子已经找回来了,而且看起来,比她之前期望的还要聪明得多。
那么这一回,就不需要等那么久了……慕清想,只要孩子十八岁成年,她肯定就能好好支配这笔钱,不需要担心其他人的觊觎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前夫那一家人。
慕清其实就和那一家人相处过很短一段时间,但是也足够看清那一家子愚昧短视又贪婪的真面目,一万美金,应该能够很好的震慑住那群愚蠢的家伙,叫他们不至于太亏待孩子。
当然多好也不至于,但是只要有这笔钱,云云至少能被妥妥当当的照顾着,直到成年。
成年以后,就看她自己的了——慕清相信,自己的女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她就这么冷静的,在自己的工作笔记上一笔一划规划着女儿今后的生活,并试图在自己的最大能力范围以内,让那个孩子,生活得更好一点。
然后,她又给国外的律师发了一封邮件,再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列了一张详详细细的清单,然后才去跟主任请长假。
实验室里,这时候气氛格外的压抑,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所有人都在偷看慕清。
这个实验室的女神,几乎无往不利的存在,真的,生病了?
所有人都衷心希望,是医生的诊断出了错。
就连主任,也不愿意马上批准这个长假。
他握着钢笔,笔尖在请假条的末尾停了一会,直到墨水都晕出小小一团,才似乎突然回过神,提高笔尖:“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这样,我先给你半个月的假,先去医院复查一下,说不定,就是体检的时候搞错了呢。”
体检,甚至是医院的检查结果出错,本来就不是很罕见的事情,这年头,街头巷尾都经常有老头老太大声议论着,谁家的检查结果弄错了,结果白白切掉了一截肠子,或者在医院折腾半天,钱都花了,结果人压根没事之类的轶事。
但是,慕清是不会指望这种传奇故事一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她之前的经历,就已经够传奇了。
慕清也不忍心拒绝主任的好意,脸上还带着笑:“好的,那我就谢谢主任了,我休息几天,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然后,她就拿着些私人物品,静悄悄的离开了,似乎并不愿面对太多长吁短叹,或者,某种越界的关心。
比如某个实验室的大小伙子,竟然还跟她这个老大姐直接求婚了。
也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情和冲动,才让他说出这么离谱的事情。